鎖龍井下的水流突然凝成冰階，陳青陽踏著屍骸拾級而下。陰木殘尺在掌心化為灰燼，露出內藏的青銅榫釘——釘身密布血管狀紋路，正貪婪吮吸著他的精血。深淵盡頭矗立著百丈高的魯班鎖，每處榫卯都嵌著具蜷縮的屍骸，最頂端的缺口赫然是心髒形狀。
    "這才是真正的歸墟閣......"
    陳青陽的斷指突然生出傀絲，牽引他爬上屍骸天梯。當青銅榫釘觸及核心缺口時，整座機關轟然轉動，屍骸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最頂層的屍堆簌簌掉落，露出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掌櫃，他的左眼已變成轉動的魯班鎖。
    "你竟找到生滅榫眼......"掌櫃的嘶吼震落冰碴，"陳九章把真魂藏在......"話音未落，鐵鏈突然收緊，將他扯成滿地碎木。陳青陽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碎木年輪間，竟嵌著七枚與他生辰相同的青銅釘！
    榫釘完全沒入缺口的刹那，地底騰起幽綠鬼火。陳青陽的脊椎不受控地彎曲，在冰麵上映出條蟠龍影。龍影七寸處釘著把青銅尺，正是陰木尺原型！龍吟震得耳膜滲血，他看見光緒年間幻象：
    陳九章跪在鎖龍井邊，將嫡長子推入井中。井水沸騰三日，浮出塊刻滿符咒的龍骨。幻象突變，那龍骨竟化作掌櫃麵容："師兄好狠的心，用我肉身鎮孽龍......"
    "原來掌櫃才是初代鎮物......"陳青陽咳出黑血，手中榫釘突然生出倒刺。井壁滲出腥甜液體，在冰麵繪出《魯班鎖龍圖》：歸墟閣根本不是宅院，而是封印孽龍的活體棺槨！陳家血脈皆為守棺人，每代嫡子都要化作榫釘補全封印。
    寅時陰風卷著冰屑盤旋，陳青陽的胸腔傳來碎裂聲。低頭看去，肋骨已化作柏木枝椏，纏繞著那顆半木質化的心髒。孽龍幻影在冰淵遊弋，每次擺尾都震落屍骸如雨。
    "以心為榫，可鎮甲子......"
    祖父的聲音從冰層下傳來，陳青陽握緊榫釘刺向心口。釘尖觸及皮膚的刹那，冰麵突然映出陳家祠堂——供桌上竟擺著四十八塊靈牌，每塊都刻著他的名字，亡年橫跨同治至宣統！
    "輪回四十九世......該醒了......"
    青銅尺從龍影七寸飛出，貫穿陳青陽右肩。劇痛中，前四十八世的記憶洶湧灌入：每世皆在弱冠之年剜心飼龍，血榫朽壞便重入輪回。而這世因掌櫃殘魂作祟，竟提前覺醒！
    孽龍巨爪破冰而出時，陳青陽的瞳孔化作血色榫卯。他徒手扯出心髒，血管瞬間硬化成柏木紋。當這顆跳動四十九世的心髒嵌入機關缺口，整座魯班鎖轟然解體，萬千屍骸如雪崩墜落。
    "今日因果......自我而終......"
    陳青陽的殘軀隨冰階崩塌，手中緊攥著四十八塊靈牌。孽龍在幽火中翻騰哀嚎，每一片龍鱗都浮現出陳家人剜心的畫麵。當最後一塊靈牌碎裂，龍頸處的青銅尺應聲而斷，尺身"鬼金羊"刻度迸出金光，將龍影釘死在冰壁上。
    鎖龍井口透入天光，陳青陽在墜落中看見歸墟閣真正的模樣——哪有什麽宅院，唯餘株枯死的參天柏樹，樹幹上釘滿曆代陳家人的心髒。樹根處，掌櫃的殘魂正將半截榫釘刺向樹心......
    陳青陽的殘軀砸穿冰層，跌坐在柏樹根係間。樹心淌出的黑血自動匯聚，凝成張完整的房契。當他的血掌按上契文時，所有字跡逆流鑽入血管，在皮膚表麵遊走出《斷龍訣》。
    "焚我殘軀......滅此......"
    陳青陽的嘶吼驚起群鴉，四十九世精血從毛孔噴湧，浸透整株柏樹。樹幹上的心髒紛紛爆裂，血霧中浮現四十八道虛影，同時將手按向樹心。
    寅時末刻，天降流火。柏樹在赤焰中扭曲成陳九章的麵容，樹根纏著掌櫃殘魂墜入地縫。陳青陽在灰燼裏仰天而笑，最後半截軀幹化作帶血榫頭，穩穩楔入孽龍七寸。
    晨光穿透霧靄時，焦土上唯餘半截青銅尺。尺身"室火豬"刻度滲出朱砂淚，凝成行小楷：
    飼宅飼龍終飼己
    四十九劫燼作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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