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坍塌的煙塵裏，張默順著裹屍布指引跌入地縫。腐肉氣息混雜著鬆脂焦臭味撲麵而來，赤玉心在胸腔內發出瀕死般的震顫。當他擦亮陰火折子時，青光照出駭人景象——整條甬道竟是用人脊椎骨拚接而成，骨節間塞著浸血的棉花。
    "哢嗒。"
    第八節椎骨突然翻轉，露出嵌在骨髓腔裏的青銅齒輪。甬道兩側的肋骨牆滲出暗黃屍蠟，滴落在地麵凝成張默的腳印輪廓。前方傳來鐵錘敲擊聲，每響一次，脊椎甬道便收縮半寸。
    "張家的人匠，該補魂了。"沙啞的嗓音從黑暗深處傳來，帶著鑄鐵淬火時的滋滋聲。
    推開生鏽的鐵門，蒸汽裹著人發焦臭味湧出。地窖中央的熔爐裏翻滾著琥珀色屍膠，六具無麵傀儡正用頭蓋骨舀膠液澆灌模具。它們的關節處釘著桃木釘，釘帽刻著張默的八字。
    工作台上散落著民國時期的訂貨單：
    【上海杜公館訂製歌姬偶三具，需用二八處子整皮】
    【南京黃師長求武將儡，須嵌入戰俘生魂】
    【張家自用鎮陰傀，材料：庚申年亥時雙子...】
    張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最內側的鐵櫃突然彈開，滾出顆泡在琉璃罐中的頭顱——正是戲台水晶棺裏的青年！頭顱的聲帶在福爾馬林液裏振動："哥哥，我的腿骨在你身子裏可還合用？"
    熔爐突然爆燃，屍膠在地上凝成經絡圖。張默踩到塊活動的青磚，暗格裏滑出套烏木針匣。七枚骨針浸泡在黑血中，針尾連著槐木人發。當指尖觸及針匣時，三百年前的記憶湧入腦海：
    崇禎年間，張家先祖將暴斃的雙生子剖屍取骨。兄長的骨架製成縫魂針，弟弟的皮肉煉作引魂線。此刻針尖突然自行飛起，在張默皮肉上縫出北鬥七星圖案。
    "人匠傳世技，縫天靈，補地缺..."無麵傀儡們齊聲吟唱，熔爐火焰裏浮現出父親的身影。他正將某具屍體的大筋穿入槐木偶，而那屍體穿著張默初中時的校服！
    針尖引著張默來到熔爐後方。鑄鐵陰爐表麵凸浮著《百傀圖》，其中一具人偶正撕開自己的肚腹，露出內層與赤玉心相同的器官。當張默伸手觸碰時，爐膛突然噴出青煙，顯露出夾層裏的陶甕。
    甕內堆滿纏著紅線的指骨，每根指節都刻著生辰。張默摸到根刻著自己八字的指骨，斷裂處還粘著胎膜。指骨突然咬住虎口，黑血順傷口逆流而上，在手臂皮膚浮出工坊平麵圖。
    "原來我的身子...是拿九十九具活偶拚的..."張默撕開腹部結痂，皮下赫然露出槐木年輪——那正是他真正的生辰印記！
    地窖突然劇烈震顫，無麵傀儡們集體暴走。它們的胸腔裂開，飛出成群屍蠶。張默將陰火折子投入熔爐，屍膠沸騰成火浪。火海中浮出塊鑄鐵碑文：
    【人匠傳世訓：以嫡脈活偶飼陰爐，可保百年昌盛。然活偶若生二心，當取百骸重煉】
    赤玉心突然離體飛向熔爐，張默的槐木軀幹開始崩解。生死關頭，他抓起縫魂針刺入天靈蓋，蘸著自己的腦漿在鑄鐵碑上畫出鎮陰符。符成的刹那，所有傀儡脖頸浮現絞痕，如提線木偶般懸空自焚。
    灰燼中升起張泛黃的地契，背麵血書浮現祖父遺筆："毀七星屍眼，可破百年局..."當張默攥緊地契時，焚毀的槐木軀幹裏，竟爬出個渾身沾滿胎脂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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