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飼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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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鏡碎裂聲未歇,陳渡手背突然傳來灼痛。掀開衣袖,皮下浮現出蝌蚪狀的青黑色咒文,正順著血管向心口遊動。供桌上那本《飼宅錄》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到"丙等房規"頁,黴斑斑的宣紙滲出鮮血:
"寅時三刻,飼主需淨身獻祭。"
走廊傳來拖遝的腳步聲,七盞白燈籠將門縫映得忽明忽暗。陳渡攥著骨灰鏟退至牆角,木門卻化作血水消融。六個穿靛藍短打的傀儡仆役抬著青銅浴桶湧入,桶內翻湧著暗紅色液體,散發著腐肉與朱砂混雜的腥氣。
"少東家該浸血池了。"柳嬤嬤的義眼在燈籠光下泛著冷光,她枯槁的手指敲擊浴桶邊緣,桶內頓時浮出十幾具泡脹的童屍。那些屍體眼窩裏鑽出猩紅蛞蝓,在血水中扭結成儺戲麵具的圖案。
陳渡被傀儡們摁進浴桶的刹那,血水突然沸騰。他感覺有無數細小的口器在啃噬皮膚,童屍們腐爛的手掌攀上他的脖頸。瀕死之際,腕間咒文突然暴起青光,血水中的蛞蝓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盡數化作黑煙。
"果然是純陽血。"柳嬤嬤用銀針刺破他滲血的指尖,滴在浴桶邊緣雕刻的饕餮紋上。青銅獸首竟活過來般張開嘴,將血珠吞入銘文凹槽。整座浴桶發出齒輪轉動的轟鳴,桶底顯現出暗格——裏麵躺著把嵌有屍牙的青銅鑰匙。
卯時梆子響過三聲,陳渡被濃烈的屍油味嗆醒。昨夜浴桶所在處變成口黑漆棺材,棺蓋上擺著青瓷碗,盛著還在蠕動的太歲肉。窗欞紙被雨水浸成暗褐色,隱約可見中庭那株百年槐樹的枝椏間,懸著七具裹屍布包成的繭。
"少東家該學飼魂了。"柳嬤嬤的團花襖換成喪服,捧著鎏金水煙袋坐在太師椅上。她身後站著對童男女傀儡,男孩捧著的托盤裏是三十六枚浸透屍油的銅錢,女孩托著的漆盒中盛滿人牙。
陳渡跟著她穿過回廊時,發現天井的雨簾中漂浮著無數儺戲麵具。每張麵具的眼眶都鑲嵌著真正的眼球,隨著他們的移動齊刷刷轉動。經過208客房時,門縫突然探出隻長滿綠毛的手,攥著把湘西趕屍匠專用的引魂幡。
"莫理睬丙等房的餓鬼。"柳嬤嬤彈指射出道符灰,那手臂頓時燃起青火。淒厲慘叫聲中,陳渡瞥見房門八卦鏡上映出個被剝皮的人形,正用骨爪撕扯自己的內髒。
教學設在西廂房的傀儡工坊。二十具未完工的人偶吊在房梁上,腹腔內填充著浸泡過屍毒的稻草。工作台上散落著人皮、發黑的指骨,以及盛滿活蠱蟲的陶罐。柳嬤嬤點燃三根人腿骨製成的蠟燭,青煙在空中凝成《血飼十誡》:
"一曰寅時喂血,二曰酉時收魂,三曰亥時查房..."
當陳渡按規程巡查至二樓賬房時,懷表顯示申時正刻。推開門瞬間,百葉窗突然自動閉合,打算盤的劈啪聲在黑暗中炸響。他摸到牆上的煤氣燈開關,昏黃光線照亮八仙桌上那架青銅算盤——每顆算珠都是刻著符咒的頭蓋骨。
賬冊自動翻到"癸酉年七月"頁,泛黃的宣紙上浮現血手印。陳渡頸後襲來陰風,轉頭看見牆上掛著的掌櫃畫像正在滴血。畫中穿馬褂的老者眼珠突然轉動,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虧空三千六百兩..."
青銅算盤突然暴起,頭蓋骨算珠迸發綠火。陳渡左臂咒文灼痛,懷表鏈上的巫蠱符自發燃燒。他抓起硯台砸向算盤,墨汁濺在賬冊上竟顯出一行隱藏記錄:"七月十五,購五毒屍油三十斤,飼東廂房鎮物。"
算珠裹挾著腥風襲來,陳渡翻滾躲過致命一擊。頭蓋骨撞在博古架上,震落個紫砂罐。罐身摔裂的瞬間,湧出大群長著人臉的屍蟞。這些毒蟲撲向青銅算盤,啃噬間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陳渡趁機抽出浴桶鑰匙插入門鎖,鎖孔卻湧出黑色長發纏住他手腕。危急時刻,他想起《血飼錄》中"以陽血破陰物"的記載,咬破舌尖將血噴向算盤。頭蓋骨算珠發出慘叫,重新組合成完整算盤,隻是中央多了道血痕。
"倒是學得快。"柳嬤嬤的煙袋鍋從地板縫隙冒出青煙,"這把鑰匙能開地窖,那裏存著你祖父留下的《儺戲鎮魂譜》。"
戌時的更梆響過,整座凶宅響起碗碟碰撞聲。陳渡被傀儡引至正廳時,瞳孔驟然收縮——十二張八仙桌拚成的長宴上,擺著九十九道冒著熱氣的祭品:眼球湯、指甲凍、發絲拌耳軟骨...主位的鎏金座椅鋪著整張刺青人皮。
"每月十五的往生宴,少東家需喂飽這些饞鬼。"柳嬤嬤敲響人骨梆子,門窗同時落下刻滿咒文的鐵閘。供桌上的三清像突然裂開,鑽出三隻雙頭屍貓,碧綠瞳孔盯著陳渡不斷滲血的手腕。
第一道陰風刮過時,長宴末端浮現出幾十個透明人影。這些餓鬼的脖頸伸長得像麵條,頭顱懸浮在菜肴上方瘋狂吸氣。陳渡按規程將指血滴入雄黃酒,潑灑在東北角的鎮魂幡上。餓鬼們突然發出嚎叫,宴席中央的炭火盆騰起三米高的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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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中顯現出民國女子的剪影,她懷抱著腐爛的嬰兒哼唱湘西哭喪調。陳渡太陽穴突突直跳,發現女子腳踝係著浸血的銅鈴——與他在殯儀館處理的難產屍體如出一轍。
"娘...娘..."懷中的屍嬰突然睜開全白的眼睛,宴席上的瓷碗集體炸裂。陳渡腕間咒文暴漲,青光照出女子後頸的朱砂刺青——竟是陳氏家族特有的驅邪紋!女鬼似乎被刺痛般尖叫著消散,所有餓鬼同時撲向陳渡。
千鈞一發之際,陳渡抓起人皮座椅上的刺青碎片按在額頭。往生宴場景如摔碎的鏡子般崩解,他渾身冷汗地跌坐在現實中的空蕩正廳,懷表顯示亥時已過三刻。
回到107房的陳渡驚覺異變——梳妝台碎鏡重組如新,鏡麵蒙著層血膜。銅鏡邊緣浮現蝌蚪文:"丙等房飼主,當為鎮物梳妝。"
拔步床底的抓撓聲變得急促,陳渡硬著頭皮拉開暗格。腐臭氣息撲麵而來,暗格裏蜷縮著具穿杏色旗袍的女屍,麵部被整張儺戲麵具覆蓋。當他顫抖著揭開麵具,險些驚叫出聲——屍體的麵容竟與往生宴上的女鬼完全相同!
鏡麵血字突然流動:"梳紅妝,點絳唇。"陳渡發現梳妝匣裏擺著湘西辰砂、屍油胭脂和浸血篦子。女屍的關節發出爆豆般的響聲,青灰色的手指突然抓住他手腕。腕間咒文與屍體接觸的刹那,女屍空洞的眼窩裏突然淌出黑血。
"阿姊莫怕。"陳渡強忍恐懼唱起小時候聽過的哭喪調,這是《儺戲鎮魂譜》裏記載的安魂法。當他將辰砂混著唾液點在女屍眉間時,整具屍體突然劇烈抽搐。旗袍領口崩開的紐扣處,露出脖頸後熟悉的陳氏家紋。
子時的更鼓恰在此刻敲響,女屍猛地睜開通紅的雙眼。陳渡被撲倒在地的瞬間,窗外劃過閃電,他清晰看見女屍張開的嘴裏——本該是舌頭的部位,盤踞著條生有五官的屍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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