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屍語解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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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七年·霜降第七日
陳青崖跪在祠堂地宮,麵前是口浸泡在汞池裏的水晶棺。棺中濕屍身披前朝官服,腐爛皮肉間遊走著熒藍光點——那是《滇南蟲誌》記載的"言屍蜉",專食死人喉舌煉化屍語。七十二寨每逢大疫,便要來此問讖。
"請屍祖指條生路。"族長將三根纏著痋絲的鼠尾草插入汞池。陳青崖注意到族長後頸的屍斑已蔓延至耳根,官服補子下的皮肉正滲出鏡麵光澤。當鼠尾草燃起幽綠火焰時,汞液突然沸騰,千百隻言屍蜉匯聚成張人臉。
"鏡奴...歸位..."濕屍的喉管裏鑽出蜈蚣狀長蟲,蟲身每節甲殼都刻著生辰。陳青崖的豎瞳突然滲血,視野穿透水晶棺,看見屍身腹腔內嵌著塊青銅鏡碎片,鏡麵倒映著七十二具懸吊在蛛網上的嬰屍。
子時·叩齒
地宮突然震顫,四麵牆壁滲出黑色粘液。這些半凝固的液體在地麵蜿蜒,拚出"亥年亥月亥日,鏡碎人絕"的殄文。族長猛地扯開官服,胸口的皮肉竟已完全鏡化,裂紋中伸出細如蛛絲的痋蟲,將鼠尾草灰燼拚成微型青銅鼎。
陳青崖腰間的鏡片突然飛射,在水晶棺表麵刮擦出刺耳鳴響。汞池中的言屍蜉瘋狂撞擊棺蓋,每隻蟲子的熒光都映出段記憶殘片:宣統三年的雨夜,七十二寨巫祝將哭嚎的孕婦推入青銅鼎,鼎中升起的鏡光裏,陳青崖正在啃食自己的臍帶。
濕屍的右手突然穿透水晶棺。這隻掛著腐肉的手骨按在陳青崖天靈蓋,指甲縫裏嵌著的碎鏡片開始旋轉。劇痛中,陳青崖看見七十二寨的地脈變成糾纏的痋絲,每根絲線盡頭都拴著個啼哭的嬰兒,他們的臍帶匯入地宮深處的黑暗。
醜時·嬰啼
問讖被迫中斷。眾人退至祠堂正殿時,發現地磚縫隙滲出鮮血。那些朱砂描繪的嬰骨紋在血水中扭動,竟在地麵拚接出完整的《產鬼圖》。陳青崖的豎瞳看見每塊地磚下都封著具蜷縮的胎兒,他們的手腳被痋絲串聯,組成巨大的鎖魂陣。
"造孽啊..."守祠人吳老漢突然跪地磕頭,後腦勺的鎮魂符被鮮血浸透。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集體轉向地宮方向,最末位的空白靈牌滲出墨汁,浮現出陳青崖的生辰八字。當牌位墜地碎裂時,整個祠堂響起撕心裂肺的嬰啼。
陳青崖循聲掀開神龕帷幔,看見駭人景象:神像腹中掏空成巢穴,數百隻言屍蜉正將產鬼的胎衣織成鏡套。那些半透明的胎衣裏包裹著青銅鏡碎片,每塊碎片都映著不同年齡的陳青崖,從垂髫童子到耄耋老朽,脖頸皆套著痋絲絞索。
寅時·蟲讖
祠堂突然陷入絕對黑暗。陳青崖感覺有冰涼手臂環住脖頸,耳邊響起濕屍的混響:"鏡奴食親,九代絕嗣..."他揮刀斬向黑暗,刀刃卻劈中具溫軟肉體——定睛一看,被苗刀貫穿的竟是少年時的自己!
那具"陳青崖"的傷口沒有流血,反而湧出大股言屍蜉。蟲群在空中組成青銅鏡形狀,鏡麵浮現出更恐怖的畫麵:七十二寨婦人們正在分娩,每個新生兒肚臍都連著鏡片,而接生婆手裏的剪刀,分明是縮小的青銅鏡殘片。
地磚下的嬰屍突然破土而出。這些紫黑色的小屍體手腳並用爬向陳青崖,臍帶在空中織成屍網。最前排的嬰屍張開嘴,喉間竟都含著塊帶血鏡片,鏡中重複播放著同樣的畫麵:陳青崖生母被鏡麵吞噬的瞬間。
卯時·鏡巢
第一聲雞鳴傳來時,祠堂地磚轟然塌陷。陳青崖墜入地底蟲巢,粘稠的鏡液裹住全身。無數青銅鏡在此處枝杈般生長,鏡麵裂紋中滲出黑色乳汁,哺育著懸掛在痋絲上的胎兒。這些嬰兒的瞳孔都是暗金豎瞳,正齊聲背誦《鏡奴訓》。
陳青崖的苗刀在此刻融化,刀鞘上的鏡片嵌入胸口。劇痛中他看見真相:所謂七十二寨,實為青銅鏡的"養鏡塚"。每個寨民都是鏡奴後裔,從出生起血肉就用於修補鏡裂,而曆任守鏡人實為"鏡祭"——他們的心髒是封印核心。
濕屍從鏡液中緩緩升起,腐敗官服下伸出蜈蚣狀的鏡足。它的胸腔完全鏡化,映照出七十二寨的末日:青銅鏡崩塌成萬千碎片,每塊碎片都化作吃人鏡妖,而陳青崖正高踞鏡山之上,用痋絲操控著百萬行屍。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濕屍的讖語被鏡裂聲打斷。陳青崖瘋狂挖向自己胸口,在扯出塊帶血鏡片時,整個蟲巢開始坍塌。最後一刻,他看見所有嬰屍朝著自己跪拜,他們的臍帶匯聚處,赫然是塊刻著"陳氏鏡塚"的殘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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