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蠶噬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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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衣攥著血漬未幹的喜帕衝出地窖,坊外傳來此起彼伏的犬吠。他踢開偏門闖入染布場,發現晾曬的素布正在月光下自主漂染——那些本該浸泡三日的靛藍布料,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猩紅色,在布麵凝成串串血淚圖案。
"沈掌櫃...接急單..."
沙啞的吆喝聲刺破夜幕。沈寒衣轉頭看見個戴鬥笠的老嫗站在染坊門前,她腳邊的竹筐裏堆著七匹白綢,每匹都纏著浸血的麻繩。最駭人的是綢布表麵凸起人臉的輪廓,隨著夜風拂過,那些輪廓竟在布料下緩緩蠕動。
老嫗突然摘下鬥笠。沈寒衣的喉頭泛起酸水——她的頭皮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裏都蜷縮著隻青黑色的蠶蟲。蠶蟲們齊齊昂首,背甲上的金線拚出"子時交貨"的陰刻字。
"這是三十年前的訂單。"老嫗的聲帶像被砂紙磨過,遞來張泛黃的染單,"陳家二小姐的冥妝布,要用新喪寡婦的經血染就......"
染單上的墨跡突然暈開。沈寒衣的指尖觸到粘稠的液體,借著月光看清是尚未凝固的經血。血漬在紙麵遊走出新的字跡:"逾期未染,以命抵債",落款日期竟是民國三十七年三月初七——正是縣誌記載的陳家滅門慘案當日!
"嘩啦——"
竹筐裏的白綢突然騰空。七匹布料如招魂幡般懸浮,將沈寒衣團團圍住。他揮動絞紗剪劈開綢布,斷裂的布料卻化作血雨傾瀉,在地麵匯成個轉動的陰陽魚。魚眼處鑽出七隻拳頭大的陰蠶,背甲上刻著沈家七代人的生辰。
"叮!"
絞紗剪突然脫手紮進晾布架。沈寒衣的虎口被震裂,鮮血滴落時,陰蠶們突然發狂般互相啃食。當最後隻陰蠶吞盡同類,它的背甲爆裂開來,鑽出個渾身沾滿粘液的鬼嬰。鬼嬰的臍帶纏著枚骨梭,梭尖正指向染坊正廳的祖宗牌位。
牌位突然自燃。青煙中浮現出父親佝僂的背影,老人正在血缸前肢解具女屍,將心髒浸泡在盛滿經血的瓷碗裏。當畫麵轉到女屍的麵容時,沈寒衣的瞳孔驟然收縮——那竟是昨夜地窖裏的腐屍新娘!
"寒衣我兒..."煙中的父親突然轉頭,眼眶裏爬滿陰蠶,"該續染了..."
鬼嬰發出刺耳啼哭。沈寒衣抄起搗染料用的石杵砸去,鬼嬰卻化作青煙鑽入他的鼻腔。劇烈的灼燒感從喉管蔓延至五髒六腑,他跪倒在地幹嘔,吐出的竟是團纏繞著長發的血塊。
染缸突然同時沸騰。沈寒衣踉蹌著扶住缸沿,看見血水中浮出本皮質賬冊。當他用石杵挑起賬冊時,封麵的血漬突然活化,凝成個穿民國學生裝的女子。女子的脖頸有圈紫黑勒痕,雙手捧著的正是陳家小姐的冥婚庚帖。
"沈公子..."女子的聲音帶著回聲,"看看真正的染經吧..."
賬冊無風自動。沈寒衣的指尖觸到頁邊時,那些泛黃的紙張突然變得柔軟滑膩——這分明是用人皮裝訂的!血字記載的染布配方令他作嘔:"癸未年霜降,取難產婦胞衣煉染;甲申年驚蟄,用溺斃童女指血調色......"
最末頁夾著張黑白照片。沈寒衣的瞳孔映出駭人畫麵:祖父站在染缸旁,缸裏泡著個腹部隆起的少女,而父親正用骨梭挑出她子宮裏的成型胎兒。照片背麵用血寫著:"胎血染就的冥妝布,可通陰陽。"
鬼嬰的啼哭突然在顱腔炸響。沈寒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自己的手臂血管凸起,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當他用絞紗剪劃開小臂時,三條沾滿胎脂的陰蠶鑽出皮肉,背甲上刻著陳家七口人的死亡時辰。
染坊梁柱傳來木材斷裂聲。沈寒衣抬頭看見房梁縫隙滲出瀝青狀液體,那些液體在空中凝成三百根紡錘,每根紡錘末端都連著具半透明的胎兒屍體。當第一根紡錘紮入染缸時,血水突然暴漲,浮出個穿肚兜的鬼童。
"哥哥..."鬼童的聲帶像破損的紡車,"陪我染布呀..."
沈寒衣的後背撞上晾布架。那些血淚斑斑的布料突然活過來,纏住他的四肢往染缸拖拽。掙紮中他扯斷三匹血綢,斷裂處噴出的卻不是絲線,而是糾纏著胎發的臍帶。鬼童趁機爬上他的肩頭,冰涼的小手捂住他的眼睛。
"看,多美的冥妝布。"
沈寒衣的視網膜上浮現幻象:母親正在繡架前刺繡,絲線卻是用胎兒的腸衣搓成。她繡的百子千孫圖裏,每個嬰孩的眼珠都是活著的陰蠶。當最後一針落下時,所有嬰孩突然轉頭,三百張相同的麵孔齊聲尖叫——全是幼年時的自己!
"啊!"
沈寒衣的慘叫驚飛夜梟。鬼童的指甲刺入他的太陽穴,陰蠶群順著傷口鑽進顱腔。在意識消散前的刹那,他抓起染缸旁的骨梭,狠狠刺向自己的左眼——
"咚!"
鎮魂鑼聲穿透幻象。沈寒衣的左眼血流如注,但視野反而清明起來。他看見老嫗的屍體倒掛在染坊門梁,真正的陰蠶群正從她爆裂的眼窩湧出。那些刻著生辰的蠶蟲遇血即燃,將懸浮的冥妝布燒成灰燼。
晨光刺破夜幕時,沈寒衣在染缸旁醒來。他的左眼纏著塊血綢,布料上的刺繡竟變成活著的陰蠶圖騰。染池表麵浮著層油脂狀血膜,膜上顯現出新的染單:"三日為限,染就七丈引魂幡,逾期則百嫁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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