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縮在冰酒洞的千年寒玉床上，看著胸腔內跳動的酒晶心髒——那顆半透明的器官表麵布滿血色紋路，每次收縮都會泵出琥珀色酒漿。昨夜從灰燼中爬出後，他的骨骼開始玉化，關節摩擦時發出酒器碰撞的脆響。
    洞外傳來窸窣聲。楚白夜將耳朵貼在冰壁上，聽見酒糟屍蟲正在啃噬凍土。那些米粒大的蠱蟲從酒窖灰燼中複活，尾部拖著酒曲狀菌絲，在雪地上蝕刻出《酆都酒典》的咒文。
    "楚掌櫃...共飲一杯..."
    沙啞的呼喚穿透冰層。楚白夜握緊母親臍帶血凝成的酒劍，劍鋒映出洞外詭景：三百鎮民正圍著酒糟屍蟲起舞，他們的天靈蓋被蝕穿，腦漿混合著酒曲，從七竅垂落成黏稠的瓔珞。最前方的王寡婦突然轉頭，潰爛的嘴唇吐出酒氣："你的肝...釀出的女兒紅...最是醇厚..."
    冰酒洞突然震顫。楚白夜翻身滾下寒玉床，原先的位置被青銅酒甑砸出深坑——那口本該焚毀在酒窖的邪器，此刻正蒸騰著混有腦漿的血酒。甑蓋上用酒糟粘著七顆人頭，正是當年被煉成酒引的趙家滿門！
    "咚！"
    酒甑自鳴聲震碎冰棱。楚白夜揮劍斬向甑身，劍鋒卻被蒸汽凝成的鬼手攥住。血霧中浮現出腐屍新娘的虛影，她的腸衣蓋頭換成酒糟麵紗，手中捧著的合巹杯裏浮著顆跳動的心髒。
    "飲下這杯...你就能看見酒脈真容..."
    楚白夜的酒晶心髒突然暴動。他撕開衣襟，發現心髒表麵浮現出《酆都酒典》全文。那些文字順著血管爬向四肢百骸，在玉化的骨骼上刻出釀酒工序：高祖活剝韃靼薩滿製粬、曾祖用瘟疫死者養酒蟲、祖父將難民煉成移動酒窖......
    冰酒洞深處傳來編磬清音。楚白夜循聲撞開冰封的暗門，看見洞窟中央立著塊酒糟凝成的巨碑。碑麵鑲嵌著三百顆酒化人頭，最上方那顆竟是母親的遺骸——她的頭骨被改造成酒器，天靈蓋開口處垂落冰棱狀的酒涎。
    "娘..."
    楚白夜的酒劍突然發燙。母親空洞的眼窩滲出黑血，在碑麵匯成段血書："丙子年驚蟄，楚氏第七代嫡子降生，其心可鎮酒脈百年。"字跡被寒霧暈染處，顯出父親批注："待白夜弱冠，取其心釀萬魂漿。"
    碑底突然裂開縫隙。楚白夜用劍鋒撬開碑基，冰層下封凍的景象令他神魂俱震——九十九具酒屍呈北鬥狀排列，每具屍體都長著他的麵孔！那些複製品的胸腔內跳動著酒晶心髒，正在將凍土中的怨氣釀成血酒。
    "你才是最後的酒引..."
    腐屍新娘從血酒中凝形。她的指尖戳向楚白夜心口，酒晶心髒突然破胸而出，在半空化作酒甑形狀。三百鎮民此時衝進冰窟，他們的軀幹裂開，用肋骨作篦架，將楚白夜按在冰床上。
    "楚家酒脈...該續了..."
    腐屍新娘捧起酒晶心髒，將其投入沸騰的青銅甑。楚白夜在劇痛中看見走馬燈：自己出生那日，父親將胎盤混入酒曲；七歲生辰，那碗"補身藥酒"裏摻著弟妹的腦漿；及冠那夜，父親在酒窖刻下取心咒文......
    冰床突然迸裂。楚白夜墜入凍土下的酒脈靈泉，看見泉眼處盤踞著條酒糟凝成的巨龍。龍首鑲嵌著高祖的頭骨，龍須是無數酒曲屍蟲，每片龍鱗都刻著枉死者的生辰。
    "以心為引...化身為醴..."
    腐屍新娘的咒語引發雪崩。楚白夜抓住龍須攀上龍首，酒劍刺入高祖頭骨的瞬間，整條酒脈龍轟然炸裂。迸濺的酒晶碎片中，母親殘魂突然現身，將半截臍帶刺入他破碎的心髒。
    "用你的酒血...重寫酒典..."
    楚白夜的瞳孔染成琥珀色。他撕開酒脈靈泉的封印，三百裏凍土下的怨氣噴湧而出。當酒屍們即將把他撕碎時，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酒，在冰壁上寫下倒寫的《破魈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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