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酥的繡鞋陷在血泥裏。繡房四壁的人筋金線突然繃直，將她的四肢纏成提線木偶。腐屍繡娘捧著腦漿匣步步逼近，宮裝下擺鑽出數百條裹著胎膜的陰蠶，每隻蠶蟲背上都刻著蘇氏嬰孩的生辰。
    "該續魂線了......"
    繡娘腐爛的指尖撚起根人筋，線頭泛著青紫色的寒光。蘇寒酥的腕骨被金線勒出血痕，鮮血順著絲線滲入《百鬼朝凰圖》，繡繃上的鳳凰突然睜開三隻血目。
    "啪！"
    窗外飛來枚青銅頂針，精準擊斷纏頸的金線。老繡娘崔嬤嬤撞破雕花窗，手中的屍油燈籠映出滿室鬼影。那些倒懸的臍帶繡針遇光即燃，在慘叫聲中化作飛灰。
    "小姐快走！"
    崔嬤嬤將蘇寒酥推出繡房，反手撒出把混著朱砂的骨粉。陰蠶群觸粉即爆，濺出的黑血在地麵腐蝕出人麵凹痕。老繡娘的後背突然隆起肉瘤，三根染血的金線破體而出，將她釘死在《百子千孫圖》上。
    蘇寒酥踉蹌逃進染坊。浸泡茜草的染缸突然沸騰，猩紅汁液在空中凝成七個月婆子的虛影。她們懷中的繈褓滲出黑血，嬰兒啼哭化作《哭喪調》："蘇家女...償命來..."
    染池底部的青石板轟然碎裂。九口描金嬰棺浮出水麵，棺蓋上的鎮魂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蘇寒酥的頂針突然發燙，針孔鑽出條半透明的蠶蟲，在她手背咬出串梵文咒印。
    "小姐接穩！"
    垂死的崔嬤嬤擲來染血針囊。蘇寒酥接住的刹那，針囊內飛出九枚人牙繡針，在空中組成降魔杵的形狀。當第一口嬰棺彈開棺蓋時，繡針暴雨般釘入棺中腐屍的天靈蓋。
    染坊梁柱突然爬滿血絲。蘇寒酥撞開通往賬房的後門，卻被滿地蠕動的《陰蠶繡譜》絆倒。那些用少女脊皮裝訂的經書正滲出腦漿，書頁間夾著的胎兒指骨突然立起，在青磚上敲出摩斯密碼的節奏。
    "救...繡莊地下...三百..."
    指骨密碼未竟，賬房博古架轟然倒塌。蘇寒酥翻滾著躲開墜落的瓷瓶，發現暗格裏藏著鎏金繡樣匣。匣中那幅未完成的《珍妃獻壽圖》突然滲血，繡像的眼珠骨碌轉動，朱唇輕啟：
    "蘇家欠我九十九道魂線...該還了..."
    地磚縫隙鑽出腥臭血水。蘇寒酥踩著繡凳躍上房梁，看見血泊中浮起七具穿官服的腐屍。他們的頂戴花翎下沒有頭顱，脖頸斷口處垂落金線，線頭拴著刻滿咒文的繡繃。
    "咻——"
    破空聲自腦後襲來。蘇寒酥偏頭躲過飛來的翡翠扳指，那物件嵌入梁柱後竟伸出八條人腿，化作蜘蛛狀的繡品精怪。更多陪葬明器從暗格湧出，玉如意長出嬰兒牙齒，瓷枕裂開淌出混著蛆蟲的腦漿。
    繡莊外突然響起送葬嗩呐。蘇寒酥趁機踹開氣窗，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七十二名紙紮匠正在街麵狂奔，他們手中的竹篾自動編織成巨型繡繃，將整座繡莊籠罩在《萬魂噬心圖》中。
    "喀嚓！"
    地窖方向傳來棺木碎裂聲。蘇寒酥握緊人牙繡針衝向庫房，在堆滿錦緞的木箱後發現暗門。青銅門環是兩隻銜著金線的鎮墓獸，獠牙正往下滴落混著胎脂的屍油。
    暗室中央的漢白玉祭台上，三百枚嬰孩頭骨擺成鳳凰圖案。頭骨天靈蓋皆被鑽出針孔，金線穿過孔洞連向祭壇頂端的青銅針匣。當蘇寒酥觸碰針匣時，所有頭骨突然轉向她，黑洞洞的眼窩裏爬出裹著胎膜的陰蠶。
    "阿姐..."
    最前排的頭骨發出胞弟的呼喚。蘇寒酥的頂針突然縮緊，指骨被勒出森森白骨。針匣自動彈開，裏麵是根用胞弟脊骨打磨的繡針，針身刻著《噬魂咒》全文。
    染坊方向傳來崔嬤嬤的慘叫。蘇寒酥將胞弟的骨針刺入掌心，鮮血順著咒文流淌，在祭壇映出段走馬燈：光緒二十四年，姑母將哭嚎的胞弟按進染缸，抽出的脊筋在月光下泛著青光......
    "原來我也是祭品..."
    蘇寒酥的淚珠落地成冰。祭壇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地脈。三百陰蠶裹著嬰靈怨氣衝天而起，將整座繡莊拽向幽冥。她在墜落中抓住幅未完工的《往生繡》，帛麵突然浮現母親被金線縫嘴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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