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鎮北郊的公墓在暴雨中泛著青灰光澤，陳歌踩著泥濘的山路，手中羅盤的青銅指針正指向墓碑群中央的無名塚。三天前的匿名快遞裏裝著半塊染血的族譜殘頁，泛黃的宣紙上赫然標注著"灰塚"方位，旁邊朱批"甲子年七月初七，陳氏第七房盡歿於此"。
    "就是這裏。"陳歌踢開擋路的蛇蛻，墓碑上的青苔突然蠕動起來。那些墨綠色的苔蘚聚合成鼠形，在他鞋底留下帶腥臭的黏液。當手電光照向塚丘時，雨幕中忽然閃過七盞幽綠的鬼火，呈北鬥狀懸浮在墳頭。
    墓碑上的銘文被酸雨腐蝕得難以辨認，陳歌用匕首刮去表麵的鈣化物，露出底下暗紅的陰刻字跡："陳門七子之墓，宣統三年中元"。更詭異的是，碑座周圍散落著新鮮的鼠骨，骨頭上密布著人工鑽孔，像是某種儀式的法器。
    手機突然震動，考古論壇推送的本地新聞：施工隊在擴建公墓時挖出七口豎葬的薄皮棺材，棺內屍體呈跪姿，天靈蓋釘著青銅鼠首釘。陳歌放大現場照片，在棺木縫隙間發現了熟悉的青花碎瓷——與祖宅五仙瓷罐的釉色如出一轍。
    當陳歌繞到塚丘背麵時，登山靴突然陷入個碗口大的地洞。拽出靴子的瞬間，腥風裹著成團的黑毛鼠從洞中噴湧而出，每隻都戴著微型金屬項圈。鼠群在他腳邊組成八卦陣型，突然齊刷刷抬起前爪指向東南方的老槐樹。
    槐樹根部的泥土有翻動痕跡，陳歌用鐵鍬挖開表層浮土，鏟尖撞到硬物的悶響在雨夜格外清晰。掀開濕土，露出半截青石供桌，桌麵刻著祭祀用的牲禮方位圖。當他的手指撫過"太牢"位置時，石縫中滲出暗紅液體，帶著濃烈的鐵鏽味。
    供桌下的夯土層傳來空洞回音，陳歌撬開石板時，腐臭味混著中藥氣息撲麵而來。垂直的豎井底部隱約可見微光，井壁上每隔三米就釘著盞青銅燈奴，燈油早已凝固成屍蠟狀。攀著生鏽的鎖鏈下到井底，手電光照出個十平米的地宮。
    地宮四壁繪滿褪色的壁畫：宣統年間的中元夜，七名穿長衫的男子在祖祠前剜心獻祭，他們的鮮血流入五仙瓷罐。最後一幅畫中，罐口湧出的鼠群吞噬了所有活人，唯有祠堂梁上懸著的嬰兒在火光中幸存——那繈褓上的"陳"字族徽讓陳歌瞳孔驟縮。
    壁畫忽然滲出水珠，陳歌伸手觸碰的刹那，顏料竟開始流動重組。新的畫麵浮現：七個胸口插著瓷片的男人在雨中跪拜灰塚，他們背後站著穿西式禮服的洋人，手持某種金屬儀器在測量地脈。當畫麵聚焦到儀器銘牌時，陳歌渾身發冷——那竟是德文標注的"放射性探測儀"。
    地宮中央的石棺突然震動，棺蓋縫隙湧出墨綠色液體。陳歌用撬棍頂開棺蓋時，刺鼻的硫磺味讓他劇烈咳嗽。棺內沒有屍骸，隻有七枚鏽蝕的銅錢擺成北鬥狀，銅鏽下隱約可見"光緒通寶"的字樣。當他試圖拾起銅錢，棺底突然塌陷，整個人墜入更深層的溶洞。
    洞頂垂落的鍾乳石泛著熒光，陳歌的登山繩被某種生物利齒咬斷。墜落中他抓住根石筍，掌心傳來的黏膩觸感竟是層半透明的鼠皮。洞底積水裏泡著具穿中山裝的腐屍，胸前的懷表還在走動，表蓋內照片是年輕時的爺爺。
    "1911年7月15日..."陳歌辨認著表盤上的德文刻字，突然意識到這正是灰塚的建造日期。當他翻開屍體懷中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畫著複雜的地脈圖，標注著"陰氣匯聚點"，而灰塚的位置恰好是陣眼。
    手機突然收到加密郵件，解壓後的文檔是德文醫療檔案。1910年鼠疫期間，德國醫療隊在此秘密進行人體實驗，試圖用放射性物質激活"東方巫術"中的長生之法。最後幾頁貼著黑白照片：七個胸口潰爛的中國人被鐵鏈鎖在石棺中，他們的傷口裏鑽出變異的老鼠。
    溶洞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陳歌循聲找到個廢棄實驗室。鏽蝕的鐵架上擺滿玻璃器皿，泡在福爾馬林裏的既有雙頭鼠胎，也有長著鼠尾的人類胚胎。工作台上的發報機突然自行啟動，摩斯電碼翻譯成中文："灰塚即反應堆"。
    當陳歌掀開牆角的防輻射鉛板，暗門後露出直徑十米的圓形深坑。坑壁鑲著七層青銅齒輪，每層都刻著不同的符咒。坑底堆積著數以萬計的鼠骨，中央矗立的石柱頂端，供奉著半塊青花瓷片——正是祖宅灰仙瓷罐缺失的那部分。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血契..."陳歌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瓷片在月光下投射出全息影像：德國醫生將放射性鐳粉混入瓷土，燒製出的灰仙瓷罐成為輻射源。陳氏七子被誘騙在此建立灰塚，實為用血脈做導體，將陰氣轉化為某種能量。
    坑底突然震動，鼠骨堆中升起具青銅棺槨。棺蓋彈開的刹那，陳歌看見七具變異屍骸——他們的脊椎異化成鼠尾，頭骨被金屬支架改造，胸腔內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發光的瓷片。為首的屍骸突然睜眼，金屬義眼中射出德文投影："陳氏血脈重啟計劃，進度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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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歌摸出祖宅帶來的雷擊木，卻發現木紋中嵌著同樣的瓷片。當他的血滴在雷擊木上，坑壁齒輪突然高速旋轉，陰風在洞中形成龍卷。七具屍骸跳出棺材，關節處的金屬軸承發出刺耳摩擦聲，它們的利爪在地麵刮出帶火花的軌跡。
    混戰中陳歌撞倒鐵架，福爾馬林溶液淋在屍骸身上，變異組織開始溶解。他趁機攀上青銅齒輪，用雷擊木撬下頂端的瓷片。當最後半塊瓷片歸位時，灰仙瓷罐的虛影在坑底顯現，罐口噴出的輻射流瞬間碳化三具屍骸。
    手機突然收到爺爺的語音留言，背景音是刺耳的鼠叫："小歌，灰塚底下埋著陳家的原罪..."話音未落，剩餘屍骸的金屬義眼突然過載爆炸。陳歌被氣浪掀飛，後腦撞上岩壁的瞬間，記憶如走馬燈閃現——繈褓中的自己被爺爺從火場抱出，祖宅地窖裏擺著七口小棺材。
    當他在耳鳴中爬起，發現坑底瓷罐虛影正在吸收輻射能量。青銅齒輪的符咒逐層亮起，洞頂開始塌陷。陳歌將雷擊木插入陣眼，祖傳的桃木劍同時貫穿七具屍骸眉心。隨著最後塊齒輪停轉，灰塚深處傳來地脈歸位的轟鳴。
    黎明時分，陳歌站在公墓山頂。手機顯示輻射值恢複正常，那些變異的鼠群已化作灰燼。匿名號碼發來最後條信息："血契未解，因你亦是實驗產物。"他扯開衣襟，胸口守宅印的紋路裏，隱約可見德文編碼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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