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山鎮的晨霧裏漂浮著動物油脂的焦糊味，陳當歸站在衛生院化驗室窗前，看著玻璃培養皿中蠕動的黑色菌絲。昨夜從患者骨刺提取的樣本正在瘋狂增殖，顯微鏡下可見菌絲末端長著微型骨刺，如同縮小版的刺蝟尖甲。
    "這是白仙瘟二代變種。"疾控專家王璐戴著三層手套操作移液槍，"菌絲能在宿主神經中樞形成擬態神經網絡，簡單來說..."她突然噤聲，隔離病房傳來指甲刮擦鋼化玻璃的刺響。
    陳當歸透過觀察窗看見三號病床的老礦工正用骨刺在牆麵刻字。患者折斷的食指骨穿透皮肉，在混凝土牆麵劃出工整的滿文，翻譯器顯示這是段薩滿咒語："黃皮引路，血債當歸。"
    走廊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護工老張的防護服上沾著暗綠色黏液："後山養殖場出事了！那些喂過藥渣的貉子..."他掀開麵罩嘔吐，黏液裏混著未消化的動物眼球。
    皮卡車碾過封山禁行的路障，陳當歸在養殖場鐵網外發現成串的梅花狀腳印。這些本該屬於貉子的足跡末端，卻延伸出類人的腳掌紋路。當他用鑷子夾起片脫落的腳墊，肉質纖維裏嵌著半截針灸銀針。
    "從上周開始，貉子就開始用後腿走路。"場主女兒林小滿遞來監控錄像。夜視畫麵裏，三十七隻貉子圍成圓圈前爪合十，如同人類作揖。它們定期用牙齒拔下背部的毛，在水泥地麵擺出八卦圖形。
    冷庫的氨氣泄漏報警器突然鳴響，陳當歸踹開變形的鐵門時，腥臭味撲麵而來。懸掛的貉子屍體全部被開膛破肚，內髒整齊碼放在不鏽鋼台麵，組成某種祭祀陣圖。肝髒表麵的菌斑在紫外燈下顯現出人臉輪廓，正是昨夜暴斃的患者。
    "這不是動物能做到的。"林小滿用手術刀挑起團腸衣組織，"貉子的臼齒根本撕不開肋軟骨..."刀尖突然震顫，腸衣內層脫落出張完整的人皮，掌心紋路與陳當歸的采藥手繭完全吻合。
    手機在褲袋裏瘋狂震動，鎮派出所發來現場照片：廢棄的國營藥廠發現大量動物骸骨，通風管道內壁沾著人血書寫的藥方殘頁。陳當歸放大圖片，某張殘頁上的"黃仙骨粉"字樣旁，印著祖父的私人藏書章。
    藥廠廢墟的磚縫裏長滿暗紅色苔蘚，陳當歸的登山靴踩上去發出黏膩聲響。地下倉庫的鐵門被動物利齒咬穿，成堆的玻璃安瓿瓶裏殘留著褐色液體。當他用試紙檢測，ph值顯示強酸性——正是《白仙藥典》記載的"黃涎"，需取活體黃鼠狼胃液配製。
    通風井底部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叫聲，陳當歸腰間的安全繩突然繃緊。頭燈照亮井壁的抓痕，三道平行的溝壑裏嵌著人類指甲碎屑。在井底淤泥中，他挖出個鏽死的保險箱，箱麵用彈孔拚出"當歸"的滿文寫法。
    開鎖瞬間，陳舊的黃皮書噴出黃色粉塵。《黃仙問藥錄》的扉頁上，祖父筆跡潦草地寫著："戊寅年驚蟄，試藥童七竅流涎，取黃三姑腿骨入方乃解。"書頁間夾著的x光片顯示，某具人類骨骼的股骨上布滿蜂窩狀孔洞，與黃鼠狼骨骼的天然氣腔如出一轍。
    倉庫外突然傳來重物拖行聲，陳當歸握緊采藥鎬靠近聲源。月光下，二十多隻貉子正用尾巴卷著鋼筋撬動地磚，每塊磚下都埋著骨灰壇。當它們嗅到人類氣息，齊刷刷轉身露出猩紅的牙齦——這些畜牲的犬齒被替換成了不鏽鋼針頭。
    貉子群發動攻擊時，陳當歸將消毒酒精潑向空中點燃。火光中，畜牲們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擺出薩滿祭祀的手勢。領頭的貉子腹部裂開，掉出個玻璃藥瓶，標簽上印著鎮衛生院的抗病毒藥劑編碼。
    手機突然收到林小滿的求救視頻：養殖場監控室被貉子包圍，女孩蜷縮在操作台下。某個鏡頭閃過時，陳當歸發現她後頸浮現出黃鼠狼皮毛的紋路——正是祖父實驗筆記裏"藥人"初期症狀。
    當陳當歸驅車趕回養殖場，冷庫地麵已經結滿冰霜。林小滿赤腳站在貉子屍體堆成的祭壇上，手裏握著把骨製手術刀。她的瞳孔變成琥珀色豎瞳，聲音帶著雙重混響："陳家欠黃仙三百條命債，該還了。"
    解剖台突然震動，貉子內髒組成的陣圖滲出黃水。林小滿揮刀割開手腕，流出的血液在冰麵凝成黃鼠狼圖騰。陳當歸的防護服被腐蝕出破洞，裸露的皮膚接觸霧氣後開始長出硬質毛發。
    "你以為白仙瘟是詛咒？"林小滿的關節發出脆響，身形詭異地拉長，"那是黃仙對陳家人體實驗的反噬..."她突然嘔吐出大團菌絲，其中包裹著枚刻滿符文的黃鼠狼趾骨。
    陳當歸用采藥鎬擊碎冷庫玻璃，零下三十度的寒風灌入。林小滿在低溫中動作僵硬，他趁機搶過趾骨。骨縫裏殘存的dna檢測顯示，這正是三十年前失蹤的采藥人——祖父的試藥助手。
    晨光初現時，養殖場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所有接觸過菌絲的貉子開始自相殘殺，勝利者吞食同類後迅速膨脹爆裂。陳當歸帶著趾骨返回祖宅，地窖的標本罐突然集體爆裂，三百隻刺蝟屍體同時轉向藥典擺放的位置。
    藥典在穿堂風中自動翻頁，停留在"黃白相克"章節。泛黃的插圖上，刺蝟與黃鼠狼廝殺的畫麵滲出鮮血，在書頁空白處匯成新配方："取黃仙怨骨，以當歸為引，可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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