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陰兵踏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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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的描金棺材在冰屍肩頭搖晃,陳渡的後背抵住青銅祭壇,掌心被凹槽邊緣割出血痕。老獵戶屍體高懸的鬆枝突然斷裂,凍成冰棍的腸肚砸在冰麵,迸濺的冰碴裏裹著數十顆人牙。那些牙齒落地後自動排列成箭頭,直指陳渡腳下的青銅紋路。
    "陳家人逃不過的命!"冰屍齊聲嘶吼,聲音像鏽刀刮過骨殖。陳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祠堂方向傳來皮鼓悶響——那是人皮繃製的薩滿鼓,每聲鼓點都震得祭壇青銅泛起血絲。
    描金棺材的縫隙裏突然射出紅線,三十七道血線精準刺入陳渡的腕脈。他的血液順著紅線逆流進棺,棺內響起吮吸聲。冰屍隊列整齊跪拜,凍僵的膝蓋在冰麵砸出蛛網狀裂痕。
    陳渡摸到祭壇暗格裏的青銅鈴鐺,那是五歲時母親係在他腳踝的辟邪物。鈴舌早已鏽蝕,此刻卻因沾染他的血煥發幽光。當第一滴血珠順著鈴鐺紋路填滿凹槽,岩洞深處傳來鐵鏈斷裂的轟鳴。
    冰屍突然抱頭慘叫,它們的顱骨膨脹如氣球,透過半透明的頭皮可見腦漿沸騰。陳渡趁機滾向岩縫,腰間的祖傳獵刀刮過冰壁,剮下的冰霜裏封著半張女人臉——正是井底那具懷胎凍屍的麵容。
    岩縫盡頭是條傾斜向下的冰道,陳渡滑行時聽見腦後傳來啃噬聲。回頭望去,那些爆顱的冰屍正互相撕咬,吞下對方眼球的瞬間,眼眶裏會生出新的複眼。最前排的冰屍突然加速,斷裂的下頜骨張成不可思議的幅度,喉管裏甩出帶倒刺的舌頭。
    陳渡的獵刀劈中某條舌頭,刀刃卻像砍進膠皮。粘稠的黑色體液噴濺在冰壁上,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他摸出祠堂暗格裏順走的骨哨吹響,哨聲在冰道裏折射成某種獸吼,追擊的冰屍突然停滯,腐爛的耳道裏鑽出蜈蚣狀的冰晶。
    冰道盡頭豁然開朗,陳渡跌進個巨大的冰窟。穹頂垂落著成千上萬的冰棱,每根冰棱裏都封著具倒吊的屍骸。屍體的腳踝係著紅繩,繩結處綴著刻滿符文的青銅鈴——與他手中這枚形製相同。
    地麵冰層下凍著支陰兵隊伍,那些披甲持戟的士兵保持著行軍姿態,麵甲縫隙裏探出冰晶形成的胡須。陳渡的呼吸在軍陣上方凝成白霧,白霧飄過某具盔甲時,冰層下的手指突然抽搐。
    "甲子年冬月,陳氏第七代守陰人奉顱骨三百,鑄陰兵鎮邪。"冰壁上的朱砂碑文開始滲血,陳渡的虎口舊傷突然開裂,血珠滴在冰麵時,整個軍陣的眼窩同時亮起綠焰。
    青銅祭壇從冰層下緩緩升起,壇麵擺著七個頭骨碗。當陳渡的血滴入首碗,冰窟穹頂的屍骸集體轉頭,紅繩鈴鐺奏出攝魂曲。陰兵隊列破冰而出,鏽蝕的刀戟指向他的咽喉,卻在看清青銅鈴鐺的瞬間單膝跪地。
    祠堂方向的鼓點變得急促,冰窟開始塌陷。陳渡跟隨陰兵穿過地下暗河,河床裏沉著無數陶甕。某個甕口突然探出嬰兒手臂,指間攥著的銅錢刻著母親生辰。陰兵揮戟斬斷手臂的刹那,暗河盡頭的石閘轟然開啟。
    陳浮出水麵時,月光正照在黑水窠的骨牆之上。那些嵌在牆裏的下頜骨突然開合,念誦起招魂咒。村中央的古井噴出丈高黑水,水幕中顯現出陰兵過境的場景——三十七代陳家人被自己的先祖陰兵斬首,頭顱滾入井底化為鎮物。
    老村長的宅院傳來瓷器碎裂聲,陳渡踹門時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堂屋地麵鋪滿正在蠕動的胎衣,每張胎衣都包裹著具半人半魚的畸形兒。房梁上倒掛著七具女屍,她們的子宮被魚線縫合,臍帶相連形成北鬥七星陣。
    供桌上的收音機突然自動開啟,沙啞的戲腔唱著《陰兵借道》選段。當唱到"借得九千童子顱"時,屋頂瓦片嘩啦作響,數十個裹著胎衣的怪嬰從天而降。它們用帶吸盤的手指攀附梁柱,裂開的嘴裏布滿環狀利齒。
    陳渡揮刀斬斷最近的胎衣,腥臭的羊水濺在牆麵,腐蝕出母親年輕時的畫像。畫中人的腹部微微隆起,手指的方向正是地窖入口。當他掀開地窖蓋板的瞬間,湧出的寒氣裏混著樟腦與屍臭。
    地窖四壁釘滿黃符,中央鐵籠裏關著個不成人形的生物。那東西的皮膚呈現屍斑般的青灰色,脊椎彎曲如弓,指尖長著倒鉤。當陳渡舉起油燈,怪物突然發出嗚咽——那是二十年前失蹤的堂兄陳舟的聲音。
    "快...走..."怪物的聲帶像被砂紙磨過,"黑山娘娘要借你的胎..."話音未落,它的胸腔突然炸開,鑽出條蟒蛇狀的冰晶長蟲。陰兵的長戟及時貫穿蟲身,冰晶碎裂時露出裏麵包裹的青銅八卦鏡殘片。
    村外沼澤傳來馬蹄聲,陳渡爬上骨牆了望。月光下的冰原上,三百陰兵策馬奔馳,馬匹的眼窩燃燒著綠焰。為首的將領摘下頭盔,露出的顱骨上刻著陳氏族徽——正是族譜記載的第三代守陰人陳魁。
    當陰兵馬隊衝入村口,骨牆縫隙滲出黑血。那些血液在空中凝成箭矢,將最前排的陰兵射落馬下。陳魁的骨架發出戰吼,揮刀劈開血箭,刀刃卻被腐蝕得滋滋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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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方向突然升起狼煙,陳渡逆著陰兵洪流狂奔。沿途的房屋門窗自動緊閉,窗紙後浮現出無數張人臉。當他經過某間荒宅時,木門突然爆裂,湧出大群肚臍長嘴的怪嬰。這些畜牲的臍帶如同象鼻,卷起碎石瓦片投擲。
    地窖裏的鐵籠突然震動,陳舟殘破的身軀開始結晶化。他的眼球變成冰晶棱柱,折射出祠堂地下的密室畫麵:母親當年難產是假象,真正的產房裏擺著青銅祭壇,接生婆的雙手化作骨刃剖開子宮...
    陰兵將領陳魁的馬蹄踏碎最後一隻怪嬰時,祠堂的描金棺材破頂而出。棺蓋被血線掀開,裏麵躺著具雙頭女屍——母親的麵容與黑山娘娘的石像共生在同一具軀幹上。女屍的四隻手同時結印,沼澤冰麵應聲碎裂,浮出三十七具青銅棺槨。
    陳渡的青銅鈴鐺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劃破女屍臉頰。黑山娘娘的半邊臉開始融化,露出裏麵母親年輕的麵容。冰屍大軍突然調轉刀鋒,將青銅棺槨劈成碎片,每個棺中滾出的頭骨都刻著陳渡的生辰。
    "你的命格才是真正的鎮物..."母親的聲音從雙頭女屍口中傳出,沼澤黑水沸騰如湯。陳渡抓住某具青銅棺殘片,鋒利的邊緣抵住咽喉:"陳家的債,到我為止。"
    陰兵陳魁的骨馬人立而起,鏽刀劈向女屍脖頸的瞬間,整個黑水窠的地麵開始塌陷。陳渡墜入無盡黑暗前,最後看見的是母親眼角滑落的冰晶,以及地底深處那尊巨大的黑山娘娘玉像——神像的子宮位置,鑲嵌著三百個陳氏先祖的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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