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黃泉哭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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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琥珀在陳渡掌心開裂時,滲出的人油在地麵形成蜿蜒的溪流。他踩著粘稠的液體走向黑水窎村口,發現那些骨牆民居的門窗都被黃表紙封死,紙麵上用黑狗血畫著倒寫的鎮魂符。寒風卷起紙錢掠過腳邊,每張冥幣上都印著陳氏先祖的遺像,眼窩處被香頭燙出窟窿。
祠堂廢墟裏傳來嗩呐聲,陳渡握緊礦鎬撥開瓦礫堆,看見七隻黃鼠狼抬著紙轎起舞。畜牲們穿著縮小的壽衣,爪尖套著白銀指甲套,轎簾掀開的瞬間露出半張腐爛的新娘臉——正是二十年前配陰婚溺死的堂姐陳秀娥。
"吉時到——"村道盡頭響起沙啞的吆喝,三十七具無頭屍排成送葬隊列。它們脖頸斷口插著招魂幡,雙手托舉的棺材板上釘滿活烏鴉。當陳渡的礦燈掃過棺槨縫隙,裏麵突然伸出青灰色的手臂,掌紋與他少年時割稻留下的傷疤完全吻合。
送葬隊伍行至老槐樹下突然駐足,樹洞裏傳出嬰孩啼哭。陳渡扒開朽木時摸到團溫熱的繈褓,裏麵的東西卻讓他踉蹌後退——那是個黃鼠狼頭人身的怪物,額頭的胎記與失蹤的侄子如出一轍。畜牲裂開尖嘴,吐出半枚帶血的長命鎖:"小叔...疼..."
槐樹根突然暴起纏住陳渡的腳踝,將他倒吊著拽向樹冠。在失重的眩暈中,他看見每根枝杈都掛著裹屍袋,袋口的麻繩正滲出黑水。當他的血滴在樹幹上,樹皮突然翻卷,露出裏麵蜂窩狀的嬰孩顱骨堆,每個天靈蓋都刻著夭折族人的生辰。
送葬的嗩呐聲突然變調,陳渡掙斷藤蔓墜地時,棺材板轟然炸裂。腐屍新娘端坐在白骨轎中,蓋頭下伸出的舌頭卷著把鏽跡斑斑的剪刀。當剪刀劃過陳渡的臉頰,記憶如毒蛇入腦:十年前中元夜,他親眼看見配陰婚的棺材被釘入槐樹,堂姐的指甲抓撓聲持續了整整七天。
黃鼠狼群突然人立合圍,前爪捧著帶豁口的瓷碗討要買路錢。陳渡將血色琥珀捏碎撒向畜牲,那些眼珠狀的碎粒落地即生根,眨眼間長成血肉槐樹。黃皮子們尖叫著逃竄,壽衣被枝條扯碎,露出底下潰爛的人皮。
腐屍新娘的轎子突然自燃,火舌舔舐著陳秀娥的嫁衣。當灰燼散盡,陳渡在焦土中發現半塊青銅鏡——鏡麵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在地宮分娩的母親。接生婆的骨刀剖開胞衣時,鏡中突然伸出青灰色的手,將他的魂魄拽入往生河。
河麵上漂浮著無數陶罐,每個罐口都探出嬰兒手臂。陳渡的殘魂被浪濤推搡著,撞見正在擺渡的祖父。老人的下半身已與木舟融合,船槳是用人腿骨拚接的,船頭掛著的燈籠赫然是顆跳動的胎兒心髒。
"黃泉不過三文錢。"祖父的喉嚨裏鑽出黃鼠狼尾巴,爪子攤開的掌心上躺著三枚鏽蝕的乾隆通寶。陳渡摸向口袋時,發現那些血色琥珀碎粒已變成眼珠銅錢。當最後一枚銅錢落入祖父掌心,渡船突然傾覆,無數水鬼拽著他的四肢沉向河底。
淤泥深處立著塊無字碑,碑底壓著卷泡發的族譜。陳渡展開族譜的瞬間,墨跡化作黑蟲鑽入七竅。在窒息的劇痛中,他看見初代薩滿將五仙精魄封入孕婦體內,那些女人被活埋時,腹中胎兒竟在棺材裏長出了獸類的利爪。
還陽的瞬間,陳渡從槐樹根下咳出黑水。血色殘陽中,整座黑水窎正在融化,骨牆化作膿血滲入地縫。他踉蹌著奔向村口界碑,發現碑文已變成自己的墓誌銘。當指尖撫過"陳渡卒於戊戌年亥時"的字樣,地底突然伸出數百雙鬼手,將他拖向裂開的墳塚。
墳塋深處是間貼滿喜字的墓室,陳秀娥的腐屍正對鏡梳妝。當她的骨梳劃過頭皮,簌簌落下的蛆蟲在妝台排列成婚書。陳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鏡中突然映出自己被紅綢捆縛的模樣,耳邊響起喜娘陰森的賀詞:"新人合巹,永鎮黃泉——"
墓室穹頂墜下條麻繩,陳渡的脖頸被套住的瞬間,五仙刺青突然暴起。灰仙鼠群咬斷繩索,黃仙毒霧腐蝕喜帳,狐火焚盡嫁衣,白仙骨刺穿透棺材,柳仙蛇尾掃碎妝鏡。當他在混亂中撞破墓牆,眼前赫然是初代薩滿的青銅祭壇,壇上供奉的竟是母親年輕時的等身玉雕。
玉雕的腹部突然裂開,鑽出個渾身沾滿胎脂的嬰兒。畜牲睜開布滿複眼的頭顱,用三十七種聲調齊唱:"守陰人當歸..."陳渡舉起礦鎬劈向玉雕時,整座墓室突然收縮,將他擠壓進玉石縫隙。在骨骼碎裂的脆響中,最後瞥見的是母親眼角滑落的血淚,以及地脈深處蘇醒的萬丈黑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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