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的黴味混著機油氣，陳岩的指尖在1987年的工資表上頓住。父親的名字"陳衛國"旁蓋著猩紅的"事故處理"章，墨跡暈染處爬滿細密的鱗狀紋路。窗外忽起大風，卷著鐵屑拍打玻璃，遠處廢棄的軋鋼車間傳來金屬摩擦聲，像是有人在拖拽鐵鏈。
    "小陳，該走了。"門衛老張的咳嗽聲在走廊回蕩，"過了六點，這廠子可就不幹淨了..."他的聲音突然扭曲，最後幾個字帶著詭異的嘶嘶尾音。
    陳岩關掉手電筒，月光從氣窗斜射進來，在水泥地上投出柵欄狀陰影。那些陰影突然蠕動起來，仿佛有無數細蛇在地麵遊走。他後退時撞翻檔案櫃，散落的文件飄在空中，每張紙背麵都浮現出蛇鱗紋路。
    "爸？"陳岩的瞳孔驟縮。某張泛黃的安全生產守則背麵，用蛇血寫著歪扭的字跡："別碰地下三層。"墨跡未幹般滲出血珠，在月光下泛著幽綠。
    通往地下室的鐵門掛著新鎖，鎖眼卻被某種黏液腐蝕。陳岩的鞋底粘上暗綠色汙漬，每走一步都在台階留下熒光腳印。負二層的應急燈突然亮起，慘白燈光下，牆麵的安全標語變成滿文咒語，油漆剝落處露出鱗片狀牆磚。
    負三層的門縫滲出腥風，陳岩的防毒麵具鏡片蒙上水霧。撬棍別開門的瞬間，成團的蛇蛻雪片般湧出。這些半透明的蛇皮保持著人形輪廓，麵部位置的眼洞還在滴落黏液。
    手電光照亮車間中央的祭壇，七具操作台拚成七星陣，每張台上都擺著具裹滿蛇蛻的人形。陳岩的呼吸在麵具裏凝成白霧，他看見某個"人蛹"的手指突然抽搐，蛇蛻裂縫中伸出布滿鱗片的手。
    "嘶...終於來了..."人蛹的胸腔發出含混的聲響，裹屍布般的蛇蛻層層剝落。陳岩的血液在耳膜鼓動，那具正在蘇醒的身體，穿著父親失蹤那天的工裝。
    老張的咳嗽聲在身後炸響："你不該來這的。"陳岩轉身，手電光照出門衛服下擺露出的蛇尾——灰褐鱗片正在向上身蔓延。老張的瞳孔縮成豎線，嘴角撕裂到耳根，吐出的分叉舌頭卷著串鑰匙。
    陳岩掄起撬棍砸向蛇人，金屬碰撞聲在車間回蕩。老張的蛇尾掃翻工具架，飛濺的螺栓釘入牆麵，滲出黑血。混戰中某個裹屍台被撞翻，蛇蛹滾落裂開，露出裏麵半人半蛇的怪物——它的臉是廠裏十年前自殺的會計。
    "嘶...祭品..."會計蛇人撲來時，陳岩瞥見它脖頸掛著的工牌：1993年入廠，正是父親出事那年。防毒麵具被利爪扯碎，腥臭味灌入鼻腔，陳岩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響起父親的聲音："快跑！順著管道..."
    求生本能驅使他鑽進通風管，身後傳來鱗片摩擦金屬的聲響。管道內壁沾著熒光黏液，每隔十米就出現個蛇蛻形成的人形鼓包。陳岩的掌心被黏液灼傷，皮膚下浮現出蛇鱗狀紋路。
    前方出現分岔口，鐵皮上刻著日文標識。陳岩選擇向下的支管，滑出管道時跌進座地下神廟。神龕上的蛇神像生著八顆人頭，其中一顆赫然是年輕時的父親。供桌擺著七盞人油燈，燈芯竟是蜷縮的幼蛇。
    手機突然恢複信號，幾十條未讀信息湧出。廠區業主群最新視頻顯示：夜班保安拍到地下車庫有蛇群搬運人骨，每條蛇的額頭都嵌著廠徽。視頻最後五秒，鏡頭轉向通風口，陳岩流血的臉一閃而過。
    神龕後的暗門傳來鐵鏈聲，陳岩推門時被門縫滴落的黏液灼傷手腕。門內是條傾斜向下的礦道，岩壁上嵌著成排的玻璃罐——每個罐子裏都泡著具半蛇半人的胚胎，標簽日期從1943年延續到2003年。
    最深處的水潭泛著磷光，潭底沉著具青銅棺。當陳岩的手電掃過棺蓋，銘文突然滲血："昭和十八年，活祭三十七人飼八岐。"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父親的聲音在腦中炸響："快走！它們要醒了..."
    潭水翻湧，三十七具蛇人浮出水麵。它們的下半身是森森白骨，上半身卻保留著人類特征，每張臉都能在廠區舊照片中找到對應。陳岩轉身逃跑時，瞥見某具蛇人工作服上的名字——正是檔案裏那些"事故處理"的死者。
    通風管傳來鱗片摩擦聲，前有蛇人後有追兵。陳岩撞開側壁的檢修門，跌進條布滿電纜的隧道。安全出口的綠光在百米外閃爍，他的身後響起此起彼伏的嘶吼。奔跑中，手臂的蛇鱗紋路已蔓延到脖頸。
    推開最後一道鐵門時，月光刺痛雙眼。陳岩癱倒在廠區圍牆外，手機自動拍攝的天空中，北鬥七星被蛇形黑雲纏繞。業主群彈出新消息：明早九點爆破拆除廠區。而他手臂的鱗片正在月光下硬化，指尖開始長出鋒利的角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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