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冬的右眼完全變成灰瞳時，陰紙堂廢墟的地脈開始嘔吐。那些混著紙灰的泥土翻湧成肉浪，露出下方埋藏的青銅五瘟鼎。鼎身鑄著五仙分食活人的浮雕，鼎耳處垂下的鎖鏈拴著三十六具無頭屍，每具屍體的脊骨都刻著林氏族譜。
    "原來這才是五仙的本相......"
    鼎內沸騰的綠漿中沉浮著人形肉塊，林晚冬的灰瞳突然刺痛，看清肉塊表麵密布的疫病膿包——這正是縣誌記載中，光緒年間讓林家村死絕的"五瘟煞"。他的利爪不受控地插入鼎中，撈起塊長滿綠毛的腐肉，肉塊上的嘴突然張開，噴出混著鼠蚤的黑霧。
    黑霧在空中凝成張瘟神譜，譜上記載的疫病竟與林家族人的死狀完全吻合。當林晚冬觸碰"肺瘟"詞條時，胸腔突然塌陷，咳出大團帶刺的肺組織——那些肉刺分明是灰仙的毛發。
    廢墟邊緣突然傳來鈴鐺聲。穿猩紅嫁衣的紙新娘踏著屍膠走來，蓋頭下傳出母親的嗚咽。當林晚冬掀開蓋頭時，紙新娘的麵部突然融化，露出裏麵跳動的瘟胎——這東西長著五張疫病麵容，臍帶末端連著青銅鼎內的綠漿。
    "該行合巹禮了......"紙新娘的指甲暴長，在林晚冬胸口刻下瘟婚契。契文滲出的不是血，而是黃綠色的屍膿。鼎內的綠漿突然形成漩渦，將林晚冬卷入某個記憶斷層。
    光緒二十三年的林家祠堂正在舉行活祭。七名孕婦被捆在五瘟鼎旁，她們的腹部被灰仙爪剖開，取出的胎兒浸泡在綠漿中。當林晚冬的曾祖將瘟神牌位投入鼎中時，那些胎兒突然睜開複眼，口吐黑霧籠罩村莊。
    記憶突然扭曲，林晚冬發現自己被鎖在祭壇上。五位疫鬼正用骨勺舀取他的內髒，每勺都對應某種瘟病症狀。當疫鬼剖開他的顱骨時，裏麵爬出的竟是那隻灰仙幼崽，它的牙齒正滴落混著紙灰的腦漿。
    "你本就是瘟種！"曾祖的虛影揮動瘟神幡，幡麵的人皮突然裹住林晚冬。他的皮膚開始潰爛，每處傷口都長出疫鬼的麵容。當瘟婚契的膿液流進眼眶時，他看見母親正在某間密室分娩，產下的卻是團不斷變形的瘟霧。
    廢墟地脈突然塌陷，露出埋藏百年的活紙村遺址。那些紙紮的房屋仍在燃燒鬼火，街道上飄蕩著瘟化紙人。林晚冬的灰瞳突然流出綠血，視線所及之處，紙人紛紛爆開，露出體內封存的疫病骨殖。
    在村口古槐下，他發現了真正的五瘟祭壇。九層骨塔由不同瘟疫死者的骸骨壘成，塔頂供奉著五顆顏色各異的瘟珠。當林晚冬觸碰"肺瘟珠"時，整座骨塔突然活過來，塔身的肋骨開始收縮擠壓。
    "終於等到瘟種成熟......"曾祖的疫鬼形態從塔尖降下，他的胸腔是鏤空的，裏麵懸掛著七盞人腦燈籠。林晚冬的利爪突然反向生長，刺入自己的咽喉，扯出條沾滿粘液的瘟蟲——這東西的頭部竟鑲嵌著微型瘟珠。
    五瘟鼎突然倒扣而下，將林晚冬封入鼎內世界。這裏漂浮著曆代瘟種的記憶碎片，每個碎片都在重演疫病爆發的慘狀。當他的瘟蟲觸碰到某個碎片時，突然與光緒年的初代瘟種共感——那個被活埋的男童，正用指骨在棺材內刻寫《五瘟經》。
    鼎內的綠漿開始結晶，形成瘟疫符文刺入林晚冬的骨髓。他的牙齒脫落，取而代之的是灰仙的齧齒；指甲剝落，生長出黃仙的利爪；脊椎變異成蛇骨鞭；毛孔滲出白仙的毒刺。當五瘟本源完成寄生時，廢墟上空降下腥臭的瘟雨。
    紙新娘在雨中融化，露出體內封印的瘟神像。這尊泥塑突然睜眼，瞳孔是跳動的瘟珠。林晚冬的變異軀體不受控地跪拜，瘟神像的掌心裂開，伸出千百條血管紮入他的七竅。當瘟珠順著血管滾入體內時，他看見自己站在燃燒的林家村中央，腳下踩著母親被瘟化的殘軀。
    最後的清明時刻，林晚冬咬斷蛇骨脊椎。噴濺的毒血腐蝕瘟神像，那些血管突然枯萎。他用黃仙利爪撕開胸腔，掏出五顆跳動的瘟珠。當瘟珠接觸瘟雨時，天地間突然靜止，所有雨滴倒流回雲層。
    廢墟深處傳來棺槨移動聲。林晚冬循聲挖開三丈深的屍膠層，發現口玄冰棺。棺中女子保持著分娩時的慘狀，她的腹腔被改造成瘟巢，裏麵蜷縮著未出世的胎兒——那胎兒的眉眼，與林晚冬鏡中的自己一模一樣。
    冰棺突然爆裂，女子的亡魂化作疫鬼撲來。林晚冬的瘟珠在此刻共鳴，在空中結成封瘟陣。當陣光籠罩女子時，她的腹部突然塌陷，飛出七十二隻瘟鴉。這些烏鴉的羽毛下藏著人臉，正是林家村當年的死者。
    "娘......"林晚冬的灰瞳突然恢複清明。瘟鴉群集組成母親的殘影，她的胸腔內懸掛著真正的《五瘟經》原本——竟是用林晚冬胎膜製成的。當經書展開時，那些文字突然化作活體瘟蟲，鑽入他變異軀體的每個毛孔。
    地脈在此刻徹底崩塌，陰紙堂遺址沉入五瘟深淵。林晚冬抱著玄冰棺殘骸下墜時，看見深淵底部睜開了五雙瘟神之眼。他的變異軀體開始瓦解，瘟珠離體形成封印結界。在意識消散前，他用最後的人性將刻刀刺入心口，在結界核心刻下：
    "林氏末代瘟種，於此鎮疫百年......"
    當深淵重新閉合時，地麵隻餘半塊染疫的龍鳳佩。而在某個雨夜，有拾荒者看到廢墟上飄蕩著穿猩紅嫁衣的紙人，它的灰瞳裏跳動著熟悉的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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