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蟄的咽喉被臍帶銅釘貫穿的瞬間，噬魂井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整座狐仙廟的地麵裂開蛛網狀縫隙，父親的頭顱突然滾落，天靈蓋內鑽出條生滿倒刺的灰仙尾巴，狠狠抽在他滲血的鎖骨上。
    "咳咳......"陸驚蟄咳出的血沫在空中凝成《剃陰胎》咒文，咒字如烙鐵般印在供桌。五仙胎卵突然爆裂，濺出的膿血腐蝕青磚，露出下方盤根錯節的蛇骨地脈。當他試圖拔出臍帶銅釘時，陰童子的手臂突然暴漲，指縫間滲出混著紙灰的屍蠟。
    "時辰正好......"
    祖父的殘魂從儺神麵具中溢出，腐朽的指尖劃過陸驚蟄的眉心。被觸碰的皮膚瞬間潰爛，露出下方青灰色的蛇鱗。噬魂井在此刻噴出血泉，井壁嵌著的亡者牙齒集體脫落，在血水中拚成副人麵鼓陣圖。
    "咚！"
    鼓陣中央浮起麵青銅鏡。鏡中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父親陸明遠被祖父活埋進噬魂井，七竅灌入熔化的戲子麵皮。當井口封上刻著《飼鬼契》的鎮魂石時，井底突然伸出百條鼠尾，將父親的血肉吸食殆盡。
    "看清楚！"祖父的殘魂扯動臍帶銅釘，劇痛令陸驚蟄的視線扭曲，"陸家男丁都是五仙的胎盤，你爹不肯做鼓，就隻能當飼料！"
    陰童子突然尖嘯著炸裂，碎骨刺入陸驚蟄的四肢。噬魂井血水倒卷，將他拽入井中的刹那，三十三顆亡者牙齒重新嵌回井壁，咬住他的關節拖向井底。腥臭的血水灌入鼻腔，視網膜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秧歌》工尺譜。
    井底堆滿戲班的骸骨。陸驚蟄的脊背撞上具青銅棺，棺蓋被震開的縫隙中伸出隻長滿人臉的手臂。當他的血滴在棺麵咒文上時，棺材轟然開啟，浮出具半人半蛇的怪物——它的胸腔裸露，五顆跳動的髒器分別紋著灰、狐、黃、柳、白五仙圖騰！
    "我的好孫兒......"怪物腹部裂開口器，吐出祖父的聲線，"該換皮了......"
    噬魂井壁突然滲出膠狀黑血。陸驚蟄的蛇鱗遇血即燃，青焰中浮現母親分娩時的場景：接生婆用陰戲匣的碎片割斷臍帶，將五仙胎種塞入嬰兒囟門。當他發出第一聲啼哭時，窗外雷劈中了噬魂井的鎮魂石。
    "啊啊啊！"陸驚蟄的嘶吼震落井壁腐肉。怪物趁機纏上他的身軀，蛇尾絞碎三根肋骨，人麵手臂撕開他的後頸皮肉。劇痛中，懷中的陰戲匣殘片突然發燙，燙穿了怪物腹部的狐仙圖騰。
    噬魂井在此刻沸騰。井底裂開道地縫，陸驚蟄與怪物一同墜入血髓河。猩紅的河水衝刷著傷口，無數雙浸泡至腫脹的手掌撕扯著他的內髒。當意識即將消散時，腕間的葬魂綾突然收緊，將他拽向河底的青銅祭壇。
    祭壇上供奉著初代儺神的蛇骨麵具。陸驚蟄的血液浸透麵具的瞬間，噬魂井三十三顆亡者牙齒破水而來，在他體表拚成骨甲。五仙胎種在骨髓中蘇醒，灰仙鼠群啃噬著怪物，狐火焚毀人麵手臂，黃仙咒文禁錮蛇尾，柳仙毒牙刺入心髒，白仙冰霜凍結血髓河。
    "不！！！"怪物的慘叫混著祖父的聲線，"你竟敢......"
    陸驚蟄的骨甲暴長出倒刺，生生將怪物撕成碎片。當最後塊殘軀沉入河底時，祭壇突然升起，托著他衝出血髓河。月光照亮河岸的刹那，他看見整條血髓河竟是由曆代陸家人骨髓匯聚而成，河麵漂浮著無數張未完成的人麵鼓皮。
    黎明前的陰戲樓死寂如墳。陸驚蟄爬出噬魂井時，發現自己的左眼化作灰仙豎瞳，右臂覆滿柳仙蛇鱗。葬魂綾自行纏繞腰間，末端係著枚刻有"丙申"字樣的青銅鑰匙。當他用鑰匙插入戲台立柱的鎖孔時，三十三張人麵浮雕突然脫落，在空中拚成祖父的巨臉。
    "你以為贏了？"巨臉的每道皺紋都在滴血，"戌時三刻，五仙宴開......"
    戲樓地窖在此刻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蛇窟。腥風中傳來百具人麵鼓的哀鳴，鼓點與陸驚蟄的心跳逐漸同步。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烏雲時，他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五道，每道影子都長著仙家的特征，朝著不同方向撕扯魂魄。
    祠堂方向突然傳來嗩呐聲。陸驚蟄拖著殘軀走去，看見那具薄皮棺材重新閉合，棺蓋表麵用血寫著："丙申年霜降，陸驚蟄飼主歸位"。當他觸碰到"飼主"二字時，掌心咒文突然蔓延至全身，在皮膚表麵形成完整的《五仙獻祭圖》。
    正午的日光照亮祠堂牌位。陸驚蟄掀開供桌下的暗格，發現本泛黃的《儺戲錄》。最後一頁粘著張人皮，皮上用金粉寫著："陸氏第七代長子，需在及冠日跳完七圈血秧歌，將皮相獻給五仙分食"——落款日期正是今夜子時。
    陰戲匣的旋律突然在腦海中炸響。陸驚蟄的喉結不受控地振動，吟唱出完整的《索命戲文》。當唱到"剜心作盞血為酒"時，噬魂井方向傳來鎖鏈摩擦聲，三十三具無骨屍順著血痕爬向戲樓，每具屍體都頂著陸家先祖的麵皮。
    暮色降臨時，陸驚蟄用葬魂綾將自己倒吊在戲台橫梁。人麵鼓陣在地麵自動成型，血秧歌的鼓點與他的脈搏共振。當第一顆星子亮起時，他割開手腕，任由鮮血在戲台畫出《破煞儺麵圖》——這是他在血髓河底窺見的禁術，以魂飼魂，以煞破煞。
    "來吧......"陸驚蟄的豎瞳映出噬魂井噴發的血光，"看看誰才是飼料......"
    五仙胎種在體內發出共鳴的尖嘯。戲樓瓦片紛紛炸裂，露出下方森白的蛇骨梁架。當子時的梆子聲響起時，整座陰戲樓轟然坍塌，化作具吞天巨蛇的骸骨。陸驚蟄立於蛇首，葬魂綾纏著三十三張人麵鼓皮，在血月下敲響最後的《弑仙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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