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隆冬。
    這是位於朱國黔西州西北的一座小鎮，年前，聖上遣夜闌大將軍龍離駐兵於此，這座小鎮才得以建立。
    原本此地是一座叫苗屋的小山村，軍隊駐紮後，士兵和原本的村民們齊齊上陣，砍樹的砍樹，造屋的造屋，才半年的光景，一座小鎮就此建立。
    龍離心善，附近的流民聽聞了夜闌將軍愛民眷民，紛紛來到了苗屋鎮。
    臨近年關，龍離下令加固防備，守城士兵必須細察每一位入城的流民。大清早，聚集在城門口等待著進城的流民們排成了長隊，
    隊伍中有一身著黑衣的高挑少年，極為引人注目。
    他的衣著並不華麗，衣著的布料僅僅隻是麻布，一襲黑發高束，以一根木簪固定著，額間戴著黑布抹額。
    皮膚雖看著黑，可五官確實極其出眾，他背著一雜布包袱，跟著人流走到了城門口，被守城侍衛攔下。
    “請出示通關文牒。”侍衛麵無表情將手中長戟懟到了少年身上。
    少年有些猶豫：“...我沒有通關文牒。”
    侍衛頓時沉著臉怒道：“哪裏來的就回哪兒待著去，別耽誤你兵爺爺上工！”
    少年無言，被排在後麵的人卻被推了上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戰戰兢兢舉著一張紙，來到了侍衛麵前。
    “叔叔，你能看看嗎，這是我的通關文牒。”
    小女孩踮著腳，雙眸清亮，說話的聲音很大。
    侍衛漫不經心蹲下身抽走女孩手中的紙張。仔細察看一遍，確實是他們鎮管所出的通關文牒，紙張下方蓋著鎮管所的官印。
    “知道了，小姑娘，叔叔看見了，你快點進去吧，今天傍晚記得及時出城就行。”侍衛對著小姑娘溫柔笑笑，一隻手伸出來摸摸她的小腦袋。
    那玄衣少年也蹲下來，推開侍衛的手，牽著小姑娘的手，抱歉對侍衛笑笑。
    “大哥，我這人天生有點笨，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妹妹，我今天帶她進城想買點菜的，她喜歡玩兒我就把通關文牒給她拿著，剛剛我沒反應過來，還望您行個好，讓我倆進城去，行不？”
    少年不說則已，一說這話就讓侍衛愣在了原地，侍衛盯著少年和小姑娘的臉看了好幾眼，雖然覺得這兩人長得並不像，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侍衛遂肅著張臉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崗位，卻對還蹲著的兩人橫眉豎眼：“你們趕快進去吧，天黑了早點出城就行。”
    玄衣少年立時抱起小姑娘，就對侍衛道了聲謝。他走路的步子很快，看似不急不徐，但不過十息他卻已經抱著小姑娘站在了苗屋鎮最熱鬧的菜市門樓前。
    小姑娘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好像在哪裏見過此人，畢竟玄衣少年那張臉和記憶中的某個人對上了。
    她一雙小手不斷捶著玄衣少年的肩，癟著小嘴，大聲叫喊：“你幹什麽，拐賣像我這樣的小孩子，你對得起你的祖宗嗎？”
    玄衣少年一雙修長的手揉著小姑娘亂糟糟的頭發，漫不經心地笑道：“我對不對得起我的祖宗，可不是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可以判斷的。怎麽，你想當我的小祖宗嗎？”
    小姑娘一張大眼中有了淚花：“嗚嗚，你欺負我，你快放我下來！”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然晚了就會被那幫乞丐打死的！
    玄衣少年用手輕柔地刮了刮小女孩的臉蛋：“你就別太多了，那幫乞丐我打得過，你今天就安心跟著我吧。”
    “嗚嗚嗚...”小姑娘趴在羽天重的身上欲哭無淚，她怎麽也沒想到，今天竟然遇見了一尊煞神，隻是...
    她環顧四周，有了幾分警惕，就在不遠處，正有著好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鬼鬼祟祟朝著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走來。
    而玄衣少年自然也留意到了這些可能心懷不軌的乞丐，但他還是一副悠悠閑閑的模樣，抱著小姑娘走進菜市，還格外有興致地東走西走，看看有沒有想要的商品。
    苗屋鎮的菜市是附近人們進行商業交流的地方，一般是寅時開，申時關，因此地處在邊境，基本什麽都賣，隻有常人想不到的，沒有商人賣不出的。
    此刻正是卯時，菜市的小攤販們已經守在了自己的攤位上，就等著客戶上門，自己好好幹一番了，賺夠自己想要的錢財。
    玄衣少年正要在一處賣草藥的攤位前停下，被他抱著的小姑娘又開始掙紮了：“你快放我下來，快點！”
    玄衣少年歎了口氣，轉身走進了一成衣鋪子，此時下起了小雪，紛紛渺渺的雪花落下來，卻並不影響小販們誓要開張的決心，然而菜市中為數不多的顧客們卻開始趕著回家避雪了。
    成衣鋪子的老板娘姓張，人稱張大娘，是在苗屋鎮初建時就和官府打好了交道，在菜市租了鋪麵做生意的。
    臨近年關，天氣變冷了，到底是不如夏季天氣溫暖好做生意，大冬天的，本就沒什麽人。
    張大娘正趴在櫃台前打著瞌睡，玄衣少年帶著小姑娘走進來，她立刻一個咯噔，殷勤地跑到玄衣少年跟前笑著問道：“客官，是要給您自個兒看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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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衣少年立即將小姑娘塞進張大娘懷中，同時手中多了一枚金葉子：“請問你可以幫我把她弄幹淨點嗎，隻要能做到，報酬都好說。”
    在朱國，1金能換5000兩白銀，張大娘盯著玄衣少年手中那枚金葉子，連忙抱住了小姑娘。
    並向玄衣少年保證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將您妹妹打扮得和現在完全不一樣，隻是需要一點兒時間，您可以在我鋪子中坐坐，我帶著這孩子回家洗洗去。”
    玄衣少年朝著張大娘拱手：“那就拜托您了。”
    張大娘拿了自己的鬥篷裹上，然後戴上擋風雪的草帽，她用鬥篷把小姑娘摟在懷裏，這樣可以防寒。
    她絲毫不在意懷中抱著的衣衫襤褸的小姑娘到底有多髒，現在她懷裏可是抱著一塊金疙瘩，早點讓這小姑娘變幹淨她也就能賺到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了。
    張大娘家離菜市不遠，就在一旁的小巷中，是一座新建的青磚瓦房。
    張大娘打開院門，正好見打扮得光彩亮麗，準備出門的閨女，趕忙叫住：“綿兒，你先別走，幫我把這丫頭洗幹淨打扮一番。”
    張大娘閨女年方十六，名叫素綿，人生得清秀漂亮，在苗屋鎮可是很出名的美人。
    她為難地低頭看著換上的這一身新衣服，想著向娘親撒撒嬌她就可以放自己出門去：“娘，我換了咱們店最好的一套衣裳，換下來多麻煩呀，我還約了人賞雪，您就行行好準我出去吧！”
    張大娘瞪眼說：“你就不知道換下來？趕緊換了，來幫我燒水！”
    母命難違，素綿也隻好回房換了一身平常幹活穿的粗布衣服，走進廚房架鍋燒水。
    張大娘抱著小姑娘進了裏屋，將她放在炕上，扯了不少幹稻草，用幹稻草把她包裹住。
    小姑娘仰著頭，張大娘見著小姑娘那雙大大的水杏眸不由心頭一軟，柔聲對她說道：“這樣子不會冷，你且先乖乖待著，等水開了我就抱你過去洗個澡。”
    小姑娘望著張大娘也進了廚房，她一直緊繃著的身體才開始放鬆下來。
    她伸出一隻小手，在炕上寫著一些文字平複此刻自己複雜的心緒。
    六年前，她在這個世界醒來，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小嬰兒，母親是在一座竹屋中生下她的，可惜母親身子弱，她在母親的庇護下長到了六歲，前陣子感染了風寒去世。
    她被送到了丐幫，丐幫頭領看她已經六歲了，便讓她混進鎮中，去夜闌將軍府中做侍女，伺機打探軍情。
    而她也很倒黴，在剛準備進城的時候就被那個煞神給捉了。
    沒錯，就是煞神，之前殺了望月族聖女的火鳳凰羽天重！
    小姑娘再一次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茹毓染，這六年成為了凡人小孩的生活，使她也明白了，回本固真，體悟人之根本。
    茹毓染等了許久，張大娘才一臉高興地走了進來，一進屋就見小姑娘乖乖坐在幹稻草堆中，就走過去抱她出了幹稻草堆，來到了庭院中。
    素綿正在一個大木桶中倒了熱水，看她娘抱著那個髒兮兮的小女娃走了過來，她嘟著嘴接過女娃娃，扒了茹毓染身上裹著的好幾層髒汙衣服，扔在地上。
    她動作輕柔地扶著小姑娘跨入浴桶中，嘴上仍埋怨著：“我阿娘就指著那片金葉子了，你可得爭點氣，把自己洗幹淨點啊！”
    水溫正合適，木桶底部還被人放了矮凳，茹毓染覺得這家人待她真的是好得沒話說，雖然是看在羽天重拿出了一片金葉子人家才肯把她洗幹淨的。
    反正她也暫時沒辦法逃離羽天重，那麽就不如先接受他的示好。
    許是茹毓染自母親去世後，確實過了好一段時間顛沛流離的日子，她身上的汙垢很多，素綿換了足足有兩木桶的水，才將這個小家夥搓幹淨。
    洗完澡洗完頭，素綿就給她換上了幹淨的褻衣，讓她在廚房的灶台旁坐著烤幹頭發。
    張大娘在門外喊：“綿兒，快來擇菜！”
    素綿隻好捏了捏茹毓染嫩嫩的臉蛋，起身出去。茹毓染伸出手烤著火。
    灶台之上有一個梳著雙環髻的小女娃探出頭來，她小手窩在嘴邊，小聲對茹毓染說；“小心黑龍，小心邪蠱師，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了，不謝！”
    茹毓染一把抓住她，凝視著小女娃說：“尊上可是灶神？”
    疑似是灶神的小女娃正要向她解釋，就有一隻蒼老的手伸出來攬住了小女娃的肩，帶著小女娃退回了灶台中。
    見此一幕，茹毓染不禁沉著一張小臉思考著，灶神本是守護人間和平的二十四神之一，灶神都親自來和她說了，說不定她將來真的會發生事情呢？
    那她可就得從現在開始為以後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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