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災星孽緣,絕處逢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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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月抄寫“血經”的行為驟然停止了。
冷宮偏殿那盞常明的孤燈,依舊亮著,但燈下的人卻不再是那個脊背挺直、執筆疾書的沉靜身影。
沈穗兒隻是坐著。
坐在那張破舊的榻上,或窗邊的矮凳上,目光空茫地望向窗外枯枝,或者幹脆就望著空氣中某個不存在的點。
一坐就是一整天,姿勢都很少變換,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不抄經,不言語,甚至對每日送來的飯食也隻是機械地動幾口。
她整個人透出一種極致的沉寂,不是平靜,而是一種近乎枯槁的、渾渾噩噩的麻木。那是一種比瘋狂更令人不安的狀態,仿佛內裏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幹了,隻留下一具美麗的空殼。
這種變化,最先察覺到的是經常出現在冷宮的藏情之。
他習慣了她的各種姿態——牙尖嘴利的、冷靜算計的、甚至是那可惡的“清冷白蓮”狀。他習慣了與她那種針鋒相對、暗流湧動的交鋒。
他甚至習慣了那盞燈下永無止境的抄經身影,那至少證明她還在“折騰”,還在與命運較勁。
可現在,她什麽都不做了。
起初,他以為她又有什麽新算計,冷眼旁觀。但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她依舊那樣坐著,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玉雕。送去的飯菜原封不動地擱在一邊,漸漸冷透。
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甚至連姿勢都很少變換。那雙總是清亮冷靜、算計著一切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失去了焦點,也失去了所有情緒,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那種徹底的、毫無生氣的沉寂,比之前那種帶著自虐意味的忙碌更讓藏情之感到不適。他寧可她繼續用那種方式跟他較勁,至少那證明她是活生生的,是有情緒的。
現在這樣……仿佛真的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他忍不住走到她麵前,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一絲偽裝的痕跡。
但沒有。
那裏麵什麽都沒有。不是平靜,不是冷漠,是一種更徹底的虛無。
這種徹底的“放棄”,讓藏情之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慌和……煩躁。他寧可她繼續用那種氣死人的語氣跟他頂嘴,也好過現在這樣,死氣沉沉,仿佛他所有的恨意和報複都失去了目標,砸進了一片虛無裏。
“沈穗兒?”他嚐試叫她,語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試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沒有回應。她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仿佛根本沒聽到,或者聽到了,但已懶得做出任何反應。
“你又在玩什麽把戲?”他逼近她,聲音壓低,帶著威脅。
依舊毫無反應。她甚至沒有像往常那樣,給他一個嘲諷或冷淡的眼神。
藏情之在她麵前來回踱步,甚至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打翻旁邊的椅子砸在她身上。
沈穗兒隻是微微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那種空洞的狀態,連恐懼都是短暫而麻木的。
這種狀態,比任何激烈的對抗都更讓藏情之無力。他發現自己寧可麵對那個心眼比馬蜂窩還多的沈穗兒,也不想麵對這個仿佛已經“壞掉了”的沈穗兒。
時刻觀察著冷宮動向的各方當然很快也知道了這件事,後宮的流言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飛傳
“聽說了嗎?沈穗兒瘋了!”
“真的假的?之前不是還抄血經抄得挺起勁嗎?”
“就是啊!說是突然就不抄了,整天呆呆傻傻的,誰也不理,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嘖嘖,怕是熬幹了吧?又是失寵又是冤屈的,還天天放血,鐵打的人也受不住啊!”
“看來是真瘋了……唉,也是可憐。”
“可憐什麽?她是罪有應得!報應!”
流言越傳越烈,自然也傳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正在賞畫,聞言,執畫的手微微一頓。
“瘋了?”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聽不出喜怒。
趙公公躬身回道“回陛下,冷宮那邊是這樣傳的。說是她近日行為異常,終日不語不動,狀若……癡傻。”
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畫上,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那個曾經巧笑倩兮、心思玲瓏,甚至敢暗中與他進行些無聲博弈的女子,竟然瘋了?
是因為冷宮的淒苦?是因為那日複一日的血經損耗?還是因為……那樁她本不該承擔的罪責?
又或是因為他的那點“愧疚”和後續的墨寶,反而加重了她的心理負擔?
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可忽略的波瀾在他心底劃過。但那點波瀾很快被君禦澤的冷靜壓下。
帝王心,海底針。
瘋了也好。瘋了,便安分了,便不會再惹出什麽事端,也不會再讓他偶爾想起那點微不足道的內疚。
“朕知道了。”他淡淡一句,不再多問,仿佛隻是聽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而冷宮之中
沒有人知道,沈穗兒隻是……單純地想休息一下。
連續數月的“血經”行為藝術,雖然效果顯著,但也確實耗神。她需要一點時間來養精蓄銳,恢回血條,順便讓之前種下的各種種子,比如皇帝的細微內疚、林貴妃的同情、後宮的關注自己發酵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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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就不是活潑好動之人,極度耐得住寂寞。這種“掛機”狀態對她而言,甚至算得上一種放鬆和享受。
大腦放空,身體休息,同時還能無聲無息地給外界釋放一個“她已不堪重負瀕臨崩潰”的強烈信號,進一步坐實她的“悲慘”和“冤屈”,何樂而不為?
至於藏情之的暴躁和皇帝的漠然,都在她的預料之中,甚至是她“掛機”時順便觀察的有趣反饋。
嗯,能量恢複中。外界反應符合預期。下一步計劃,等體質漲回來再活動。
關鍵時候還得是藏情之,“沈穗兒,你再不說話,我就把你那個死太監千刀萬剮。”
沈穗兒一言不發,一個連阿顏在哪都不知道的人也好意思拿人來威脅我?
君禦澤他終究是鬼使神差地去了冷宮。
白日裏聽到“沈穗兒瘋了”的消息時,他表現得漠不關心,但那份細微的波瀾卻在夜深人靜時反複攪動。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驅使著他,或許是那點未曾完全熄滅的內疚,或許是一絲對那驚人韌性最終崩潰的好奇,或許隻是想親眼確認一下那顆曾讓他覺得有趣又需警惕的棋子是否真的廢了。
他沒有驚動任何儀仗侍衛,隻著一身常服,獨自一人踏著月色走向那座偏僻的宮苑。
冷宮的大門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破敗寂靜。君禦澤抬手,欲推開那扇虛掩的門。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門扉的刹那,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驀然襲來!
並非有什麽實質的阻擋,但那扇看似一推就開的門,卻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極具韌性的屏障。他的手無法再前進半分,就像陷入了一種粘稠無比的膠質空氣中。
他蹙眉,收回手,運起些許內力,再次嚐試。
結果依舊。那股無形的力量柔和卻堅定不移地將他所有的力量化解於無形。他甚至無法讓那扇破舊的門發出絲毫聲響。
“怎麽回事?”帝王不悅地低語,環顧四周。月色清冷,樹影婆娑,並無任何異樣。他換了個角度,試圖從一側的矮牆躍入。
以他的身手,翻越這等矮牆本該輕而易舉。但就在他縱身而起時,那股無形的力量再次出現!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網兜頭罩下,將他輕柔卻無可抗拒地“按”回了原地。
一次,兩次,三次……
無論他嚐試從哪個方向、用什麽方法進入冷宮的範圍,最終都會被那股詭異的力量阻攔、推回。
他就像一隻被困在透明琉璃瓶外的飛蛾,能清晰地看到瓶內的景象,那盞孤燈下窗內那個呆坐的模糊身影,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那層界限。
他甚至繞著冷宮的外牆走了一圈,試圖找到薄弱之處,結果無一例外。
難道是暗衛口中那個來路不明的男子做的?可是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的心底第一次湧上了一種近乎荒謬和悚然的感覺。
他是天子,是這皇宮乃至天下的主人,為何會被阻攔在自己的宮闕之外?還見不了自己的妃嬪?阻攔他的,究竟是什麽?
他不信邪,運足十成功力,猛地一掌拍向那無形的屏障!
掌風淩厲,足以開碑裂石,卻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屏障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一夜徒勞。
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君禦澤站在冷宮門外,衣袍被夜露打濕,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難以置信的挫敗感。他試盡了所有方法,竟真的無法踏入冷宮半步。
最終,他隻能深深看了一眼那扇始終無法開啟的門,以及窗內那個依舊保持原狀、對門外一切掙紮毫無所覺的身影,帶著滿腹的驚疑和一種被無形規則冒犯了的慍怒,悄然離去。
他離去後,冷宮偏殿內。
沈穗兒依舊保持著那個呆坐的姿勢,仿佛真的對門外發生的一切毫無感知。
直到確認皇帝的身影徹底消失,她那雙空洞的眸子才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笑意。
她當然知道“規則”的存在。
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像無論她之前如何“努力”抄經、如何引發關注,她都清楚地知道,在“劇情”規定的時間點之前,她絕對無法離開冷宮。
而皇帝也無法出現在冷宮。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待滿三年,那不如就用最省力的方式待著。
君禦澤的努力徒勞,反而讓她更安心了。
是時候結束“掛機”,開始進行下一階段的“遊戲”了。
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睛,那雙空洞的眸子逐漸重新匯聚起神采,雖然依舊平靜,卻不再是麻木,而是變回了那種深不見底的、冷靜的幽光。
沈穗兒結束了“掛機”狀態,眼神恢複了清明,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難測。但她接下來的行為,卻讓藏情之覺得,她或許不是恢複了,而是瘋得更徹底、更詭異了!
她開始對冷宮裏出現的各種蟲豸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不再是之前那種無視或偶爾驅趕,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研究的專注目光觀察它們,甚至會突然出手,精準地捏住一隻爬過的蜈蚣、一隻色彩斑斕的毒蠍,或者一隻振翅的毒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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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藏情之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她麵不改色地——將它們送入口中!
咀嚼的動作甚至稱得上斯文,但那種視覺衝擊力,足以讓任何正常人頭皮發麻!
“沈穗兒!你!”藏情之第一次看到時,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反應過來後一陣反胃,衝過去就想掰開她的嘴,“你瘋了?!吐出來!快吐出來!那東西有毒!”
沈穗兒卻輕易地避開了他的手,喉間微動,已然咽下。她甚至還回味般輕輕舔了下唇角,眼神平靜地看向藏情之,仿佛剛嚐的不是劇毒蟲豸,而是什麽新奇點心。
“味道尚可。”她評價道,語氣平淡無波。
藏情之“!!!”他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被迫共感的南軒遇:沈穗兒!!我要殺了你!嘔!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給她下共生蠱!
藏情之以為抄血經已經是她瘋狂的極限,沒想到那隻是個開始!現在她居然開始吃蟲子?!還是專挑那些一看就劇毒無比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嫌命長嗎?!”藏情之氣得恨不得把她腦子剖開看看裏麵裝了什麽!
沈穗兒卻不答,隻是目光繼續搜尋地麵牆角,仿佛在尋找下一隻“零食”。
藏情之徹底沒轍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毒死自己,至少在他複仇完畢前不行!他開始想別的辦法。
他動用了自己的力量,甚至短暫離開了冷宮,弄來了精致的珍饈美味——熱氣騰騰的芙蓉羹、酥脆的金絲卷、香甜的蓮子糕……擺滿了她那張破舊的桌子。
“吃這些!”他幾乎是命令道,帶著一種“我看你還吃不吃蟲子”的賭氣。
沈穗兒看了看滿桌佳肴,又看了看藏情之,居然很給麵子地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開始享用。姿態優雅,用餐禮儀無可挑剔,仿佛身處華美宮殿而非冷宮破屋。
藏情之稍微鬆了口氣。看來她還是能分得清好歹的。
然而,他這口氣還沒完全鬆下去,就看到沈穗兒用完膳,漱了口,然後……繼續目光逡巡,精準地從窗欞縫隙裏拈出一隻通體發紅的小毒蟲,再次麵不改色地送入口中!
藏情之“……”他感覺喉頭一甜,差點真的一口血噴出來!
“你為什麽不吃綠的?”
沈穗兒:“綠的醜,毒性弱,還惡心。不能吃。”
藏情之:紅的就不惡心了?黑的就不惡心了?!
“沈、穗、兒!”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眼中風暴凝聚。
行!吃蟲子是吧?他倒要看看,這冷宮還能不能找出半隻蟲子!
藏情之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冷宮蟲害清除計劃”。他幾乎是用上了對付絕世高手的法力,將冷宮裏裏外外、每一個角落都翻了個底朝天,法力震蕩,藥粉鋪灑,誓要讓所有蟲豸絕跡!
效果顯著。一連數日,冷宮內果然再也看不到任何活著的蟲影,連隻螞蟻都難尋。
藏情之終於滿意了些,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姿態看向沈穗兒。
沈穗兒對此並無太大反應,依舊每日吃飯、發呆、偶爾看看書。
就在藏情之以為她終於消停了的時候,他卻偶然發現,沈穗兒的指尖,不知何時纏繞上了一條細如發絲、通體赤紅的小蛇!那蛇一看便知絕非善類,正溫順地蹭著她的手指!
而她窗外那些原本枯死的雜草,不知何時竟被換掉了一些,生出幾株形態奇異、色彩暗沉的植物,散發著極淡的、令人不適的氣息。
藏情之徹底懵了。
他明明已經將這裏變成了蟲豸的禁區!她從哪裏又弄來這些明顯更毒的花花草草?!
他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將之歸結為沈穗兒瘋了之後帶來的詭異運氣,或者說是厄運。
他永遠不會知道,每當他深夜因煩躁而外出踱步,或者被沈穗兒故意氣走時,那個小太監“阿顏”,便會悄無聲息地出現。
她會從袖中、從特製的容器裏,取出精心挑選培育的劇毒蠍蟻、毒草幼苗,悄然放置在冷宮特定的、不易察覺的角落。
她甚至會將一些微弱但持久的吸引毒物的藥粉,撒在沈穗兒指定的區域。
精通毒術,且更擅長偽裝、傳遞與培育的阿顏,才是沈穗兒這座“冷宮毒蠱培養基地”的真正物資供應商和後勤保障。
在所有外人眼中,沈穗兒是瘋得越來越離譜,甚至開始與毒蟲為伍,自尋死路。
唯有沈穗兒自己清楚,她在進行一場怎樣危險而必要的投資。
血經隻是輿論鋪墊,撩動人心隻是情緒博弈。在這深宮底層,想要真正逆轉絕境,必須擁有足以自保乃至反擊的、超越常理的力量。
蠱毒之術,陰詭狠絕,防不勝防,正是打破力量不對等的最佳途徑之一。但是一旦敗露,也將萬劫不複。
以血養蠱,以身試毒,還要時刻警惕被人察覺到,固然痛苦危險,但比起永遠受人擺布、生死由命,她寧願選擇這條荊棘之路。
疼痛與危險,皆是力量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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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地咽下又一枚毒蠍,感受著那細微的麻痹感在體內擴散,眼神卻愈發清明銳利。
藏情之的“清除計劃”,反而間接幫她篩選出了更強大、更隱蔽的毒物來源。
這場無聲的蛻變,無人知曉。
夜深人靜,冷宮偏殿內隻餘一盞燭火,將沈穗兒的身影拉得細長,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微微晃動。
起初,隻是喉間一絲輕微的灼辣,很快便化為一股洶湧的熱流,猛地竄向四肢百骸!
沈穗兒端坐的身形幾不可察地一晃,指尖驟然收緊,掐入了掌心。
來了。
她心中默念,意識無比清醒,甚至帶著一種冷酷的審視意味,開始精準地感知並用大腦記錄著身體每一處的變化。
那熱流迅速變得滾燙,仿佛岩漿在經脈中奔騰,所過之處,帶來撕裂般的劇痛。骨骼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發出細微的、隻有她自己能聽到的咯吱聲,又像是要被生生熔斷。皮膚表麵泛起不正常的潮紅,細密的汗珠瞬間沁出,卻並非熱汗,而是冰冷的虛汗。
緊接著,灼熱感驟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寒刺骨的冷意,毫無過度地席卷而來!仿佛一瞬間從火山墜入冰窟。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經脈抽搐著收縮,帶來另一種極致的、如同被千萬根冰針刺穿的痛苦。她的嘴唇迅速失去血色,變得青紫,牙關不受控製地開始打顫,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啊——!”
冷熱交替,極致的痛苦在體內瘋狂拉鋸,仿佛有兩股無形的力量要將她的身體撕成碎片。內髒絞痛不止,胃裏翻江倒海,一陣陣惡心感湧上喉頭。
她猛地彎下腰,整個人蜷縮起來,手臂緊緊抱住自己,卻絲毫無法緩解那源自內部的毀滅性衝擊。
汗水浸透了她的單衣,貼在身上,冰冷粘膩。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像秋風中最脆弱的一片落葉。燭光下,她臉色煞白,唇色駭人
那不是瘋狂的光芒,而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冰冷的清醒。
痛很好,說明毒性夠強。
冰火兩重天,赤煉蠍的特性……記下了。
髒腑反應劇烈,下次需先以溫和藥物護住心脈。
還能忍受,未到極限。
她的思維高速運轉,像最精密的儀器,分析著痛苦的來源、程度、性質,將其轉化為有價值的信息。
每一波痛苦的浪潮拍打過來,她都咬牙承受,並用意誌力將其“解剖”,吸收消化成她毒蠱知識體係的一部分。
這反噬的痛苦,於她而言,不再是單純的折磨,而是淬煉必需的火焰,是獲取力量必須支付的代價。
她甚至從中品出了一絲扭曲的“愉悅”,一種掌控自身、即便通過痛苦方式來拓展自身界限的主動權。
她想起皇帝冷漠的眼神,想起林貴妃悲憤的指控,想起藏情之憤怒的咆哮,想起後宮那些幸災樂禍的嘴臉……
這些畫麵在劇痛的眩暈中一閃而過,反而更加清晰地烙印在她心底。
還不夠,這點痛苦,比起任人宰割的絕望,算得了什麽?
必須撐過去,必須變得更強。她不能成為原劇情設定裏出了冷宮之後舉步維艱、處處受製於人的應福遙。
她要的是鸞鳳還巢般的重歸。
她將下唇咬得出血,鐵鏽味在口中彌漫開來,反而幫助她凝聚了渙散的神誌。
她調整著呼吸,試圖用某種生澀晦澀的蠱術口訣引導體內亂竄的毒性,盡管收效甚微,但她不曾放棄嚐試。
不知過了多久,那冰火交加的極致痛苦才開始如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的是全身仿佛被碾碎般的虛弱和鈍痛。
她幾乎脫力,癱軟在冰冷的榻上,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仍在抽痛的髒腑。
她緩緩抬起仍在微微顫抖的手,看著指尖那抹被自己咬出的血色,眼神疲憊,卻深不見底。
又一次,撐過來了。
她閉上眼,任由虛弱感吞噬自己,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後的念頭是明日,需讓阿顏尋些緩解反噬、固本培元的藥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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