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許多人都聽到趙三標頤指氣使地叫罵。
    災民們怨聲載道，不時有議論聲傳到唐如玥耳中。
    “有什麽好爭的，總歸在他們這些大人眼裏，咱們餓不死就行！”
    “咱們這粥是一天比一天清，連個米粒都見不著。”
    “都說太皇太後把自己個的體己銀子都拿出來了，可咱們也沒見著啊!”
    “全都是貪官，有什麽不一樣？”
    透過車簾，唐如玥清晰地感受到災民們壓抑的憤怒和不甘。
    明明他們已經拚盡全力，可還是有人不讓他們活下去。
    這些聚集在安定門外的災民，隻怕要不了多久，定會生變。
    唐如玥撩開車簾，看著外頭人頭攢動，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壓低聲音交代：“南燭，讓人將災民們聚到安定門外，哀家要當眾審問趙三標和宋嶽，給百姓一個交代。”
    南燭聽令下去準備。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太皇太後親臨，公開訊問克扣糧食一事的消息就傳揚開來。
    城外的災民，城內的百姓，全都被這則消息吸引，不約而同地朝城外聚集。
    唐如玥擔憂人多踩踏，特意讓傅杉帶人協助五城兵馬司維持秩序。
    宋思明效率極高，百姓才聚攏過來，他已經將台子搭好，布置好桌椅，就連桌上的茶盞還冒著熱氣。
    他恭敬立在車駕旁，“太皇太後，全都準備好了，請娘娘移駕。”
    明黃的車簾掀起，露出玄青色的衣角，密織雲錦上金絲銀線繡製的鳳飛於天栩栩如生。
    唐如玥渾身散發著莊嚴肅穆，令人望而生畏的強大氣勢無聲擴散。
    宋思明心中一怵，太皇太後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李福微微愣了一下後，忙跪在車旁，高舉雙手扶住唐如玥的手臂。
    百姓們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南燭收到唐如玥的眼神，伸手扶起唐如瑾和宋思明。
    唐如玥示意二人隨她一同在高台上坐了下來，然後笑著讓百姓們平身。
    “渭水受災，哀家雖久居後宮，卻始終掛懷，今日特意來瞧瞧，不知道哀家和後宮各位皇太妃、太妃們捐贈的銀錢，可換了糧食發放給受災的百姓了？”
    百姓們跪在地上，高聲高些太皇太後對災民們的關心，然後不失時機地控訴五城兵馬司克扣糧食。
    唐如玥聽了，在心裏暗自吐槽，趙三標當著她的麵倒打一耙，難道真的以為百姓們都是瞎的，看不出是誰在搞鬼嗎？
    她抬手向下壓了壓，待百姓們安靜下來，才開口詢問：“趙三標，百姓們的控訴你可聽到？”
    趙三標臉黑得跟鍋底一樣，朝人群掃了一眼，試圖想要看清，到底是誰不怕死，當麵拆穿他。
    可惜，黑壓壓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是誰。
    他梗著脖子，單膝下跪朝唐如玥抱拳行禮，“太皇太後，這群見錢眼開的東西，早就被宋家收買了，他們的話怎麽能信！”
    站在台下的百姓們，聽到他的話群情激憤，紛紛怒罵。
    “昨兒夜裏我親眼瞧見，他拉走一大車糧食，再也沒拉回來！”
    “呸，他也有臉拉扯宋家商鋪，要不是宋掌櫃貼補，咱們早就餓死了。”
    “他們官爺每日大魚大肉，咱們卻隻能喝些比水還清的稀粥！”
    李福得到唐如玥的示意，高聲提示道：“諸位稍安勿躁，太皇太後公開審問，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請諸位暫且安靜。”
    百姓們噤聲，全都直勾勾地瞧著高台上的太皇太後。
    唐如玥擺手，示意宋嶽上前，“宋掌櫃，你告五城兵馬司私扣糧食，高價倒賣從中牟利，可有證據？”
    “回稟太皇太後，家主讓草民負責安定門外五座粥棚，每日糧食供應，柴火人工均記錄在冊，太皇太後一看便知。”
    宋嶽捧著厚厚一摞賬冊，雙手交給李福。
    李福在唐如玥的指示下，將賬冊交給南燭核對。
    南燭一目十行，很快找出了賬冊中有問題的部分，呈到唐如玥麵前。
    “主子，宋掌櫃所言屬實，賬冊記錄清晰，糧食確有短缺。”
    到了此時，趙三標依舊死鴨子嘴硬，死死要定是宋家自己貪汙，栽贓在他頭上。
    唐如玥指腹微動，手中的碧玉佛珠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趙三標，“依你所言，宋氏貪墨了賑災的糧餉，然後又自掏腰包，補上了將近一倍的糧食，有意思，宋氏商行怕不是有病？”
    趙三標本想繼續狡辯，可剛觸及太皇太後的目光，背後一陣冷汗。
    唐如玥鳳眼微眯，蜜色的眸子透著幽寒的冷光。
    似乎早已看透了他內心藏著的那點醃臢事。
    趙三標失語，心虛地躲避著她的目光。
    唐如玥繼續問道：“賑災不過短短五日，你們就從中克扣了三百斤的糧食，連哀家和諸位大人捐助的糧食都敢貪，真是好大的膽子！”
    趙三標嘭地一聲雙膝跪地，哀求道：“太皇太後恕罪，末將不過是按照規矩辦事，是……是韓……”
    “住嘴！”
    五城兵馬司指揮韓統匆匆趕來，厲聲喝止他即將吐出的名字。
    他怒氣洶洶衝了上來，抬腳踹翻了趙三標。
    “混賬東西，京都城外，天子腳下，你竟敢做出這等糊塗事，本官絕不會輕饒，還不給我閉嘴滾到一邊去！”
    韓統雙膝跪下，向唐如玥請罪道：“太皇太後明鑒，這幾日賑災事務繁多，臣一時失察，讓這個混賬東西鑽了空子，請太皇太後責罰！”
    唐如玥饒有興致地瞧著韓統涕淚直流，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五城兵馬司負責護衛京都安全，曆來都是皇帝的親信。
    韓統是蕭奕承一手提拔起來的。
    他當上指揮才幾年，就敢在天子腳下貪汙克扣賑災糧食。
    她的好大兒還是一如即將的沒用啊！
    唐如玥冷笑，“如此說來，此事皆是趙三標一人所為，韓大人毫不知情？”
    韓統剛要開口，人群裏突然發出一陣驚呼。
    “時疫，不好了，有人感染時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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