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去將寧家的留檔取來。”
    唐如玥轉身走向紫檀木桌案，提筆給蕭乾寫了一封書信。
    今日，她假借暈厥，引寧妙儀提前發動，又讓人故意傳遞錯誤消息，以寧妙儀的口吻向寧棠川求救，引他入局逼他自盡。
    如此，便可趁機剪斷寧家和東州的聯係，為蕭景羲他們爭取時間。
    可蕭景羲畢竟是皇帝，身份決定了有很多事情不適合，也無法去做。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為他分憂。
    蕭乾，就是唐如玥為他準備的那個人。
    那日，她與蕭乾開誠布公暢談一番，算是暫時解了彼此的心結。
    唐如玥願意給他這份信任，共同攜手，維護大夏安定。
    她剛在大夏醒來時，不是沒想過效仿武曌臨朝，成為一代女皇。
    那些時日，她看遍了大夏現存的書籍，以及史官的記錄。
    大夏看似盛世繁華，實則暗藏危機。
    早些年，幾代帝王分封功臣，加上前朝留下的世家貴族，近九成的鹽鐵、商貿、礦產全都掌握在這些人手中。
    加上先帝沉迷酒色，放縱世家外戚攬權，大夏如今的朝局早已是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會全盤覆滅。
    唐如玥不敢，也不能賭。
    民生多艱，即便是她所在的那個時代，洪水地震這類的天災都不曾完全避免，依舊造成巨大的損失和傷害。
    所以，唐如玥放棄了奪權的打算，反而選擇扶持蕭景羲。
    她能理解蕭乾心中的豪情壯誌，畢竟誰還不是個天選之子呢？
    雪青抱著一摞厚重的卷宗歸來，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擺放在案上。
    “主子，全都在這裏了。”
    “把寧鴻基這一房的單獨撿出來。”唐如玥連頭都沒抬，徑自吩咐道。
    雪青手腳利落，她剛寫好書信，正準備封入密信竹筒中，麵前已經放好了有關寧鴻基一房的所有文檔。
    “寧鴻基家中人口簡單，不過……”
    雪青麵帶猶豫，似乎有些為難，又像是感到不解。
    “有什麽話就直說。”
    唐如玥在竹筒封口滴上蠟油，眼皮微抬，瞥了她一眼。
    “你自幼跟在我身邊，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雪青笑了，“也沒什麽，奴婢發現寧家這三個孩子，間隔未免有些太近了，沒想到寧老大人對夫人如此深情。”
    深情？不顧對方的身體，隻顧著自己快活，能叫做深情？
    不過雪青的話，倒是提醒了唐如玥。
    寧鴻基那個老古板，又不是先帝那般放浪無狀的人。
    這其中，隻怕有什麽隱情。
    唐如玥想著，拿起泛黃的卷宗，指尖觸及粗糙的紙麵。
    鼻間都能聞到上麵散發出的淡淡黴味。
    她一目十行，快速瀏覽了卷宗，眉心越皺越緊。
    “不對……這個時間不對，”她視線落在寧棠川和寧妙儀的生辰上，“去把傅杉叫進來，哀家有事要他去辦。”
    燭光映照著她專注的側臉，在牆上投下變幻莫測的陰影。
    雪青不敢停留，連忙出門去請傅杉。
    唐如玥指尖劃過紙麵，發出一陣輕微的沙沙聲。
    她提筆寫下寧妙儀的名字，又在旁邊用朱筆圈了個圓。
    “參見太皇太後，”傅杉快步走入大殿，拱手行禮，“不知太皇太後有何吩咐？”
    “哀家記得，寧家老夫人入國清寺修行，已經有十年了吧？”
    唐如玥指腹捏著手中的紙張，微微泛白。
    “不錯，去歲寧大人曾前往國清寺探望老夫人，”傅杉低聲回稟，“不過，老夫人不曾見。”
    唐如玥冷笑，“嗬，親生女兒被人取代，她自然不願再見仇人。”
    “太皇太後的意思是？”
    傅杉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不敢置信。
    “去請她入宮。”
    唐如玥將手中的留檔遞給傅杉，叮囑道：“她若不願來，就將此物交給她，想來，她是不會辜負哀家的一片心意。”
    傅杉領命離開。
    唐如玥歪在寬大的太師椅上，眼中神色不定。
    雪青換上一杯熱茶，“主子可是為難？”
    “哦？為何有此問？”唐如玥挑眉，神色絲毫未變。
    “白日裏的事奴婢心中總是覺得不妥，”雪青眉心微皺，小心措辭，“寧家二公子，對寧太後或有情愫，奴婢不會看錯，他的眼神騙不了人，可他們是親兄妹，一母同胞，白日裏奴婢不敢多言，可……”
    “可也許他們並非親兄妹，且寧棠川或許早已知情。”
    唐如玥平靜的話語，讓雪青感到驚訝。
    “主子果然也發現了？”
    唐如玥笑了笑，未曾否認。
    她抬眸，指著卷宗中的一段記載，“寧鴻基素來以清流自居，多次提拔寒門學子，如今寒門在朝中能有一席之地，他功不可沒。”
    雪青順著她的指尖看去，點了點頭。
    “寧老大人在朝中素有威勢，有不少學子想要拜在他門下，不然當初主子您也不會讓他坐上首輔的位子。”
    “不錯。”唐如玥滿意地看了她一眼，雪青她們四個是她手把手教導的。
    對於朝局，她們作為局外人看得格外清晰。
    “往下看。”
    唐如玥翻過一頁，指向另一段記載。
    “寧鴻基的長子寧棠柏，仕途不順，在朝中屢受打壓，可他從不曾有半分關照，若不是哀家調寧棠柏去工部，隻怕他的仕途就此毀了。”
    “確實，奴婢記得，當時為了小寧大人的事，寧老夫人還特地送來一份重禮，聊表謝意。”
    唐如玥接著雪青的話問道：“你可還記得，她送來的是什麽？”
    主子有意考校，雪青又怎麽會讓主子失望呢。
    她含笑回道：“是寧老夫人親手抄的楞嚴經六十卷。”
    身為太皇太後，唐如玥收過無數禮物，偏偏如寧老夫人這般別致的，隻此一人。
    她忽然想到，“雪青，你還記得那六十卷楞嚴經在哪裏嗎？”
    寧老夫人感念她提拔長子的恩情。
    可她忽然想到，寧老夫人又怎麽會知道她會在那時提拔寧棠柏，畢竟六十卷楞嚴經，絕非一日之功。
    唐如玥清晰地記得，從她下詔任命寧棠柏，到寧老夫人送禮答謝，前後相隔不過三日。
    這點時間，絕不足以抄完經書，除非……
    她早就決定要將這六十卷經書送予唐如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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