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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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回答如遠山的回音,聽不真切。
    雲漠光從他懷裏探出來,瞧見薛檀樅的憔悴不已的麵容,心中驀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眼見他無力支撐身體的重量緩緩倒下,雲漠光一把將他攬入懷中,讓他倚靠在肩窩處。
    這時,她才注意到薛檀樅的背部,鮮紅的血跡滲透了衣衫,形成了一片駭人的殷紅。她顫抖著雙手撥開了那被鮮血染紅的衣片,眼前的一幕令人心如刀絞,滿背烏青紅腫,不堪入目,還有一處皮肉深陷,仿若被尖錐砸了個洞,發烏的血液如同細流般不斷滲出。
    這一幕,讓雲漠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檀樅,你中毒了!”
    “是我掉以輕心,你幫我把暗器挑出來。”薛檀樅的聲音很低,輕得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就在勝利觸手可及之際,整個地宮分崩離析,巨石滾落,他看到那抹在紛亂中依舊堅定的身影位於最凶險的中間地帶,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決絕,那即將到手的勝利果實,奔向她的方向。
    他終於明白,與雲漠光相比,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
    就在這時,孟千山擲出一枚淬過毒的木質暗器,暗器穿透薛檀樅的皮膚,卡在肩胛骨前,而倒下的石柱狠狠將暗器壓入骨血之中。
    毒很快擴散,從四肢末端朝心髒匯聚,他的心跳越來越急促,喘息不止。
    毒素如潮水般迅猛地在體內蔓延,從四肢的末端迅速向心髒逼近。他的心跳急促如同擂鼓,喘息聲變得愈發沉重。
    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他憑借著驚人的毅力,硬生生地支撐了三個時辰之久。
    雲漠光無法想象,他究竟是如何咬緊牙關堅持下來的,不由滿心自責,“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告訴自己斷不能亂。
    暗器比想象的更難挖出。木質暗器初始堅硬,在骨血泡了許久便開始鬆軟,承壓後更是變得稀碎,難以挑幹淨。
    暗器深深地嵌入他的體內,比預想的要難以挖出得多。尤其木質的暗器,即便最初異常堅硬,隨著在骨血中長期浸泡,開始變得鬆軟,似融入了血肉。當雲漠光去挑動它時,暗器承受不住壓力,碎裂成了細小的木屑,四散開來。加之汙血外滲,木屑更是難以看清,通常必須要借助更靈巧的工具才能將木屑全部取出。
    雲漠光深知,每拖延一刻,危險便增加一分。凝視著那深深嵌入、又已碎裂的暗器,她做出了一個大膽而危險的決定——用嘴將那些細碎的暗器碎片吸出來。
    她輕輕地、卻又堅定地俯下身,用嘴唇貼近那傷口,小心翼翼地開始嚐試。
    一次又一次俯身嚐試,一口又一口的汙血,一根又一根細碎的木片,讓她越挫越勇。當終於將零落的碎片拚完整,她的眼神閃爍出不屈的光芒。
    就在她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頭腦深處突如其來的尖銳刺痛與心髒內部窒息般的絞痛同時而起,她的身體再也不受控製,倒在薛檀樅身邊。
    她顫抖著身體,看著薛檀樅不省人事的麵龐,也陷入了昏迷。
    薛檀樅置身於一片明亮而耀眼的山林之中,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他忽然看見了前方的薛郢,父親正微笑著站在綠蔭下,笑容溫暖而熟悉。薛檀樅心中一熱,不由自主地飛快跑了過去,“爹。”
    薛郢拍了拍他肩膀,“樅兒,你長大了。”
    他飛快地跑過去,一名美貌女子從父親身後出現,手裏握著成把的黃色野花,原來是笑盈盈的薛夫人。
    就在這時,一名美貌女子從薛郢身後緩緩走出,手裏握著一束黃色的野花,笑容滿麵,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母親。薛檀樅眼眶一熱,激動地喊道:“娘!好久沒見到你了。”
    緊接著,年輕少女突然從薛檀樅的身後竄出,調皮地捂住了他的眼睛,用清脆的聲音說道:“猜猜我是誰。”
    薛檀樅掀開這雙捂住眼睛的雙手,轉過身來,眼前的女子讓他驚訝萬分,“白櫻,你怎麽也在這?”
    柳白櫻笑得如同山間的清風一般燦爛,她說道:“我們一直在這裏等你呀!這裏是我們的家。”
    “我明白了。”薛檀樅心中五味雜陳,又高興、又難過。能和家人重聚自然高興,但這會讓漠光多傷心啊。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這虛幻的場景,知道世事已無力回天。
    忽然,一抹熟悉的紅色身影如同幻影般突然出現在這個虛幻的世界中。那身影輕盈地從薛檀樅身邊掠過,走了幾步之後,那身影突然停下,緩緩地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絕色麵容。
    “檀樅?”雲漠光打量著薛檀樅,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驚喜。
    “你怎麽來了?你不該出現在這裏!”薛檀樅的怒吼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情緒近乎崩潰。他無法接受自己深愛著的雲漠光,那個應該活在陽光下笑容明媚的女子,會出現在代表死亡的虛幻之境中。她應該活著,應該熱烈肆意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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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叫我來的,你忘了嗎?”雲漠光萬分不解。
    “不、不、不……你不能在這裏!不能在這裏!”對夢境的抵觸直接喚醒了薛檀樅的求生意誌,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忍著劇痛扭轉身體,查看四周。
    逼仄壓抑的山石下,除了滿地凝固的黑色血汙,並無他人。
    雲漠光不見了。
    他艱難地撐起身體,邁動沉重如灌鉛的步伐,開始在每一個狹窄的空間裏尋找雲漠光。
    山石之下,微弱的求救聲此起彼伏,他循聲前行。當看清那些被困者的麵孔時,心中萬千恨意瞬間消散,這些人曾是他的敵人,但此刻,他們投過來的目光中,除了對生存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之外,再無敵對之意。
    有人見是他來,眼中閃過一絲尷尬,難以啟齒。
    但他半分猶豫都沒有,“我救你出去。”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也有人因疼痛的折磨和對未來殘廢的恐懼,絕望地喊道:“殺了我。”
    他猶豫半響,“我先救你出去,後續你是死是活,你自己定。”
    他強忍著自身肉體上的疼痛,將一個又一個被困住的人從山石下方解救出來。而後艱難地開辟了一條通往山頂的通道,將他遇見的傷者一一搬運出去。
    於山頂廢墟之上,慕容行雲與蔣術奇率眾在殘垣斷壁之間清理現場、尋覓生機。可石亂山崩,廢墟無垠,地宮之跡已然難辨,救援不易,尚無發現。
    忽見薛檀樅衣衫襤褸,塵土覆麵,從偏僻幽邃的石縫中緩緩鑽出,從背上將傷員卸下,眾人見狀蜂擁而上,將傷員接過,從山下運送。
    而薛檀樅從不停留,亦無半點喘息,又鑽了進去。
    隻見他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從山石下鑽出來,又一次次不死心地鑽入進去,每一次都會再救一人,慈悲之心如暗夜之燭、破曉之光,既照人心、又暖世態,圍觀之人無不動容。
    在他將全部可見的傷者悉數救出來後,驟然筋疲力竭,雙膝跪地,聲音悲痛質問,“你們有誰看到漠光了嗎?”
    蔣術奇聞言,身形猛地一顫,悲從中來,“漠光也在下麵?”
    隻見薛檀樅的目光心如死灰,轟然倒地於廢墟之上,聲音沙啞淒切直至消失。
    “為什麽……我找不到她……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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