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雙眼仍舊充滿了無助與絕望，那是一種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後的茫然無措。
    沈珺薇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絲悲涼。
    曾經，她們是多麽親密的一家人啊，如今卻變成了這般光景。
    盡管如此，其實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周氏心裏是有關心自己的，隻是這種情感表達得太過於隱晦了。
    然而，這種偶爾流露出來的好感與嗬護實在是太稀少了，完全無法與母親對自己其他孩子的關懷相比，也無法與對方追求權力地位時的決心相提並論。
    曾經，沈珺薇把這些點滴般的關愛當做生命中難能可貴的甜蜜源泉，以為隻要緊緊握住這份溫暖就足以驅散寒冷與黑暗。
    直到今天才終於徹底醒悟過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確幸其實不過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在短暫給予慰藉之後隨即而來的是更深層次的心靈創傷。
    一次次細微而短暫的美好時刻根本無法彌補長久以來內心深處所累積下來的巨大空洞，隻會讓原本已經很脆弱的精神變得更加搖搖欲墜，直到最後一刻轟然倒塌。
    沈珺薇堅信，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幸離世了，母親最多也就流那麽幾滴象征性的淚水吧。
    緊接著就會開始思考如何利用這個“消息”為自己帶來更多的利益，“可憐的孩子已經去了天堂，現在應該多關注一下還在人間受苦受難的兄弟姐妹們”。
    很快，這個名字以及背後所有美好或痛苦的記憶都將被人無情遺忘。
    這般的親情實在讓人覺得恐懼且無力反抗。
    此時此刻，沈扶星緊捂著疼痛不已的心口處，用略顯顫抖但卻異常堅定的聲音向對麵的人說道：“大姐，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向你提出過任何請求或者要求。但是今天，我要第一次懇求您，請您不要讓我失望好嗎？我真的……
    真的很需要您的幫助。”
    人在麵臨絕境之時往往會產生各種奇異的表現形式，甚至有時候會毫無道理地笑出聲來。
    聽到妹妹近乎乞求的話語，沈珺薇竟然笑了，那是一種冷冰冰的、不含絲毫溫度的笑容。
    “三妹，看來你還真是不明白現狀。現在的你應該尊稱我為飛鳳侯而不是大姐，無論你身體上的不適還是精神層麵的苦惱，都已經跟我毫無瓜葛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的眼神變得更冰冷了幾分。
    “即便你現在立刻死在我的府上，我也隻可能安排人把你送回老宅去處理後事，而絕不可能親自前往現場吊唁。相反，這樣的情況反而會給我增添許多麻煩，希望你能聽懂我的意思。”
    曾經，當沈珺薇還真心在意著身邊這些人的時候，哪怕是麵對最為嚴峻的局麵，也絕不會輕易吐露出哪怕半個字傷害他人感情的話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
    一切都不同以往了。
    而現在既然放棄了這份牽掛，說的話就如抹了辣醬的刀一般刺痛人心。
    沈扶星剛剛恢複了些微血色的臉再次變得慘白，喉嚨裏發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咳嗽聲，聲音幹澀而痛苦。
    周氏一邊輕輕拍打著沈扶星的後背，試圖緩解她的咳嗽，一邊轉頭看向一旁的沈珺薇，眼神中充滿了指責和無奈，甚至有一絲難以置信。
    仿佛在說：你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責備道：“月兒啊，你明明知道星兒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不好，怎麽能這麽說話呢？你知道這樣的刺激對她的身體有多麽不好嗎？”
    言語之間充滿了責備之意，似乎想要喚醒沈珺薇心中的同情。
    “你要記住，你們可是親生的雙胞胎姐妹，”周氏繼續說道，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力，“你的身體是那麽的強壯，可你看你的妹妹，她的身體如此虛弱，需要別人的特別照顧。”
    說到這兒，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傷與哀求。
    “難道我不該好好地照顧她、遷就她嗎？”
    說到這裏，她的話語中夾雜著一股強烈的自責感，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罪過，“因為我欠她的，我虧欠我的孩子！”
    但是，沈珺薇並沒有給她更多的表達機會，而是果斷地打斷了她的話語。
    這個舉動讓周圍的一切突然靜止了，仿佛時間也在這一刻被拉長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事實上，以前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時，周氏也沒少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對於這樣的說辭，沈珺薇總會默默地接受。
    但現在再聽到這番話，她隻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觀點瞬間被徹底顛覆了一樣，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地遵循舊有觀念了。
    “我不欠她的。”
    沈珺薇用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回答道，那聲音不大，卻像是晴天霹靂般震撼人心。
    “嬰兒是沒有意識的生物，根本無從知曉外界發生的事情。”
    她繼續平靜地陳述著事實，“我和沈扶星隻是同時在同一處生長罷了。”
    緊接著，她更加堅決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如果說，僅僅因為我是姐姐，身體健康，而她是妹妹，體弱多病，就要認為是我虧欠了她，”
    “那麽作為母親的你，你的身體這麽健壯，相比之下，難道你就沒有虧欠過我們當中體弱的那個妹妹——沈扶星了嗎？”
    這番質問直接戳穿了一個多年來存在於家庭中的巨大謊言，讓人無法逃避現實。
    回憶起過去，沈珺薇確實曾經無數次地被這些看似充滿溫情但其實無比虛偽的言辭所蒙騙，並因此放棄了許多本應屬於她自己的權利和機會。
    想到這裏，一種深深的懊悔之情湧上心頭。
    那些寶貴的火靈芝與冰山雪蓮原本都是可以幫助自己盡快康複的重要藥材，如今卻被毫無意義地送給了根本不需要靠它們救命的人。
    更令她氣憤不已的是，自己竟然白白錯過了那次重新獲得自由生活的機會，這一切的一切簡直荒唐至極，現在回想起來隻能說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這時周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嘴唇動了幾下，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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