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手術室裏安靜得出奇，大家都屏住一口呼吸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時間流逝，無聲無息。
    冰冷的電子儀器不斷發出“滴滴”的規律聲響，每一次預警都仿佛在敲響生命的銅鑼。
    夏老平靜的躺在手術室上，頭頂是白到晃眼的無影燈，看的時間久了導致他眼前也開始浮現幻影。
    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腦海裏不停閃動，從他牙牙學語到狗嫌人厭的年紀……讀書時總是調皮的逃學打架，和小夥伴下河摸魚。
    快樂的童年時光很快被戰火淹沒，彼時他也成長為了一名少年。
    抱著滿腔抱負，他和同鄉一起參軍入伍，在隊伍裏度過了一段艱難如歌的歲月。
    無數次訓練中落下汗水，在戰場上以死拚搏，他幸運的活了下來……戰友卻是與世長辭。
    漸漸地，他的心變得剛毅冰冷，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會這樣平平無奇的度過，直到他成家立業生下一兒一女。
    生命好像有了值得期待的東西。
    時間無情，如今他垂垂老矣再也找不回年輕時的記憶，身邊的人也一個個離他而去，隻剩下他老頭子孤苦伶仃的活在這個世上。
    “嫣嫣……嫣兒。”
    他最疼愛的女兒，怨了、恨了他一輩子，難道連他快死了也不願意原諒他，見他最後一麵嗎？
    想著想著，夏老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渙散……
    “咳咳，咳……願，嫣兒……我咳咳……後悔了。”
    早知道他會落得一個這樣的結局，當年還不如不要拆散夏嫣的親事。
    恍惚間夏老仿佛又看見年幼的女兒穿了一條白色公主裙，紮著兩個麻花辮，背著黃色小書包一蹦一噠的朝他跑來。
    “爸爸~”
    夏嫣小時後最喜歡粘著他叫爸爸了，還總是喜歡趁著他工作忙碌的時候爬到他背上要他背。
    等他再眨眼，女兒不見了。
    取而代之是老婆子朦朧的淚眼，臨死之際她的麵容慘白得如紙，緊緊拉著他的手說道：
    “老頭子……我這一生沒有什麽遺憾的，唯有夏嫣，你答應我……原諒，原諒她好嗎？”
    “當年的事，是我們錯了……”
    他們不該采用一個最激烈的方式逼得夏嫣離家出走，否則以她的性格怎麽會連親生母親死都不願回來。
    夏老答應了老板的請求，夏老夫人才滿足的閉上眼睛。
    “老頭子，再見了，這輩子能嫁給你……我很幸福。”
    同圈層的老姐妹裏，隻有她是享了一輩子的福，年輕的時候有丈夫寵著，老了有兒孫在跟前孝順，一輩子沒有愁過吃穿。
    “希望下輩子我們還能相遇，我還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
    麵對老伴的臨終遺言，夏老先生哭得像個淚人，即便他再有權有勢，在人類自然的生老病死麵前也是無能為力。
    他一如年輕時那樣把老伴抱在懷裏，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好，你先走，到了下麵記得等等我。”
    “這輩子是你先遇見我，下輩子換我先遇見你，你一定要等我啊。”
    ……
    今天恰好是夏老夫人的忌日，夏老心裏清楚，這是老伴按照約定來接他來了。
    “等等，我想再等等嫣嫣……”
    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擔似的，夏嫣要是在不來他怕自己快要撐不住閉上眼睛睡著過去。
    耳邊似乎有人在爭吵，夏老也聽不清楚，他艱難的轉過頭想要找尋喬醫生的身影。
    他想問：
    喬醫生有沒有幫她找到女兒。
    實在找不到的話……他能在臨死前見喬醫生一眼也好。
    因為喬喜的長相和年幼的夏嫣太像了，能在死之前看到喬喜就當做是夏嫣那個不孝女來看了他。
    “陶醫生不好了，病人的生命體征正在不斷下降！”
    這次的情況就和上次一樣危機。
    不，甚至還要危險許多。
    上回有邢主任和喬醫生兩位頂尖專家在都險些沒有把夏老救回來，這次隻有陶醫生一個人。
    別說手術室裏的護士們了，就是陶醫生自己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準，準備心電除顫器。”
    唯有保持心髒正常運作病人才有活下來的可能，陶醫生用儀器弄了幾下，總算穩住了夏老的心髒。
    “時間到了，張護士，我們不能再拖了！”
    要是等到夏老的心髒徹底停止跳動再做手術就來不及了。
    “滴答——”
    “滴答——”
    牆壁上的掛鍾不斷發出奪命的催促聲，張珍珍終於也熬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點頭。
    “好，那你開始……”
    陶醫生暗自竊喜，他揚名立萬的機會到了。
    就在他撩起袖子準備好好表現一番時，夏老陡然睜開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
    這一下如同回光返照似的嚇得陶醫生手術刀都差點拿不穩了，“夏，夏老……你堅持住，我一定會努力完成這台手術的。”
    夏老見給他主刀的人既不是邢主任，也不是喬喜，隻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不過此刻的他已經虛弱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罷了。
    他就這條命，已經苟且偷生了這麽多年，什麽時候死都是要死，早一步晚一步的區別而已。
    想到這，夏老放逐自我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麻醉師準備！”
    “ok。”
    “一助，手術器械。”
    “是。”
    “護士，注意幫我擦汗。”
    張珍珍咬著唇瓣上前，就算她想等喬喜來完成這台手術也是不可能的了。
    手術時間已經到了，她還是沒趕上。
    “是。”
    陶醫生以前都是站在“一助”的位置觀摩手術，順便遞一下工具，如今自己站在主刀的位置，這感覺的確不同尋常。
    爽快！
    同時他也感到了莫大的壓力，咽了咽口水，陶醫生伸出手的瞬間才發現他的手竟然在隱隱顫抖。
    不，不行……他有點怕。
    “死手，你快別抖了。”
    陶醫生最終還是放棄了手術，嚇得滿頭大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我，我手抖……”
    麻醉已經打了，要是不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手術，夏老很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張珍珍氣得想給他一腳，“你沒有這金剛鑽攬這瓷器活做什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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