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了飛雪城，一路都是暢通無阻。陸玖選擇繼續盤膝而坐閉目養神，而古東來則是直接仰躺在陸玖身旁呼呼大睡起來。
    “陸公子，古公子，到了！”
    車外傳來沉悶的聲音，陸玖睜開眼睛推了推身旁的古東來。
    “老古，到站了！”
    古東來翻了個身，坐了起來。
    “嗯……就到了？”
    陸玖點頭，古東來兩手高舉伸了一個懶腰同時打了個哈欠，之後長舒一口氣。
    “呼——”
    “那就走吧！”
    陸玖二人下了車，抬頭望天已經有些灰蒙蒙的了，緊接著耳旁傳來踩雪的沙沙聲。陸玖轉頭看，覺得來人有些眼熟。
    “陸公子，古公子！先跟我走吧！”
    陸玖一愣，古東來忽然開口
    “你不是王千的副官嗎？怎麽，我們不能從正門進？”
    說著伸手指了指前麵高大的城門，這城門猶如鋼澆鐵鑄，看起來堅不可摧！兩旁蔓延出去的城牆由一塊塊不知名的巨石堆砌，每隔一段距離就掛著藍白相間的飛雪城旗幟，在陸玖看來頗有地球歐洲中世紀的的風格。
    王千副官微笑以示友好
    “並不是說二位不能從正門進，而是因為城主有請！”
    古東來二人相視一眼，都能看見二人眼中的不解。
    “這林雨璿又搞什麽？”
    古東來搖頭，他也不知道。之後轉身對王千副官說道
    “勞煩副官大人帶路了！”
    王千副官急忙擺手
    “古公子可是折煞我了，我哪裏敢稱什麽大人啊！稱呼小人王明就是！”
    古東來二人也沒反對，王明則是直接引著二人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順著城牆，陸玖越走越覺得古怪，因為他發現遠處居然有一處安置在城外的營地！
    以陸玖的目力，非常容易就看清楚了裏麵瓚動的人影是什麽，但是卻有一點不敢相信！陸玖轉頭看向古東來，古東來察覺到陸玖眼中的古怪，雖然他也看見了那一處營地，但是根本看不清，甚至看不出是營地！
    “怎麽了？”
    陸玖搖搖頭，莫名說了一句
    “看來你的消息沒那麽靈通啊！”
    古東來挑眉不解，陸玖也沒有直接回答，等到走近之後他才明白過來！這片簡陋的營地裏麵居然全都是浪人！
    這些臨時支起來的帳篷簡陋的不像話，根本不能承擔遮風避雨的功效，裏麵蜷縮的浪人時不時會走出來將帳篷上麵的雪掃幹淨，不這樣做這帳篷根本承受不了積雪的重壓。
    而這種帳篷卻都隻是少數！
    超過七成的浪人根本就沒有棲身之地，一個個簇擁在一起，抱團取暖在此刻具象化！尤其是他們身上掛著的布讓陸玖覺得不可思議！不是說這些布有多麽特殊，而是這些這些隻能稱為布，因為根本不能被稱為衣服，陸玖看不出來有任何禦寒功能。
    陸玖很難想象這些人居然都還活著！
    他們怎麽能活著？
    事實就是他們不僅僅活著，而且痛苦的活著！
    陸玖三人的出現很突兀，那些帳篷之中的浪人率先注意到陸玖幾人的到來，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
    “大人大人！是城內需要募兵嗎？我可以的，我身強力壯，我可以的！”
    說著這個男子就露出自己的的臂膀，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強壯。可是他本就骨瘦如柴，再怎麽用力也感覺不出來不出來他很強壯。
    隨著這個浪人男子叫起來，周圍其他人也投來熱切的目光。可是王千卻搖搖頭，浪人男子眼中的光頓時黯淡，可是依舊擠出一個苦澀的幹笑
    “那麽大人自便吧！”
    說著識相的讓開位置，王千頭也不回的帶著陸玖二人在浪人男子身旁擦身而過。
    陸玖不是沒有見過浪人，但是北地的浪人絕對是陸玖見過最慘的一批。
    五洲之地的秩序已經隨著人皇薑氏倒台而分崩離析三百年！三百年，和薑氏萬年的統治時間相比微不足道，但是卻可以徹底摧毀薑氏建立了長達萬年的規則！
    這些普通人就是直接的受害者！
    因為災變，土地無法耕種，這些普通人沒有糧食可種，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就成為了浪人！覺醒武身成為了浪人擺脫這個身份主要途徑，這一代人沒有覺醒，那麽就讓下一代去！周而複始，一代傳一代，浪人們隻能抓住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性去賭！
    浪人死的很多，生的也很多！
    浪人們自己都不拿自己的命當命，卑賤已經篆刻在骨子裏！
    相比其他四洲的浪人，北地的浪人不單單要忍受饑餓和流離失所，更要抵禦蝕骨的寒冷！
    “唉……”
    陸玖長歎，王明愣了一下之後忽然問道
    “陸公子是否覺得我們飛雪城冷酷無情？”
    陸玖聞言搖頭
    “天下浪人多矣，不是什麽勢力都如同四葉教一般家大業大的！”
    王明在聽見四葉教三個字的時候眼睛一亮，說話都帶有一絲高興
    “四葉教的確是令人欽佩，在這人人自危的時代曆代四葉教主卻都想要兼濟天下，這等胸襟實在是令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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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玖不語，古東來的神情同樣陰鬱。三人氣氛古怪起來，突然有一個女子連滾帶爬的從人群之中爬了過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陸玖和古東來同時駐足，王明則是有些不悅。因為陸玖二人的原因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嗬斥道
    “你是什麽人，居然敢如此無禮！”
    這個浪人真的是膽大包天，居然敢攔在他的麵前！要不是沒有弄髒他的衣服，他真的就一巴掌拍死她了！女浪人昂起腦袋，深凹的眼眶和突出的顴骨無不在表露她嚴重營養不良。
    “大人……我……咳咳……”
    浪人女子聲音沙啞，嘴唇上麵嚴重開裂，白色的死皮和新生的血痂讓她不敢大幅度開口
    “大人，我的丈夫是三月前在城門募的兵！跟隨大軍參加霜獵，您還記得嗎？當時是您親自招的他，現在大軍已經回城我想問問……他……可以出來看看嗎？”
    女子聲音不大，落入陸玖耳中卻是震耳欲聾。他很清楚女浪人口中的丈夫去哪裏了，毫無疑問是死在了混戰之中！
    那次雪民襲營，所有步卒都潰敗了，被雪民殺的丟盔棄甲！就算沒有死在雪民的口中，也絕對不可能走過荒蕪的冰原！除非和陸玖幾人一樣橫穿碎冰穀，不過這可不是一個浪人步卒可以做到的！
    王明很不高興，眼中的鄙夷和不耐煩在積蓄。
    那些步卒都是成批選取的，上千步卒王明怎麽可能都記得？更何況這些浪人連名字都沒，自己就算知道又怎麽確定是麵前這個女浪人的丈夫？
    “你……”
    王明伸手準備直接驅趕，本來就是因為林雨璿的命令自己才來的這浪人營地，心中已經是十五分的不樂意，又想要給陸玖二人留下好印象這才對女浪人再三忍讓，沒想到這女浪人還是不依不饒！
    那麽王明也不準備留手了！
    王明準備動手，卻感覺身後不對勁！扭頭看去陸玖和古東來正盯著自己，兩人眼神出奇的一致！
    “我來吧！”
    陸玖開口，王明這才緩過神急忙道是退到一旁。陸玖目光落在女浪人身上，流露出一絲悲切，他不知道為何悲切，隻覺得很不好受。
    女浪人看著陸玖，又看著退到身旁的王明，雖然他不認識陸玖，但看著麵前這個少年她隻感覺氣質比一旁的王明高了一大截，而且看著王明的態度，她下意識認為陸玖是比王明更大的官，甚至是飛雪城的貴族！
    “老爺，我……我丈夫……”
    說話的同時，她彎曲的手往身體裏麵緊了緊，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她死死護著。陸玖感覺被一個比自己大這麽多的人稱為老爺感覺很不自在，但是也沒有說麽。而是微笑對女浪人說道
    “我並不認識你的丈夫！”
    女人眼神黯淡，陸玖繼續說道
    “但是步卒大軍立了不少功勞，或許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回來了，畢竟我們這一次霜獵損失很小。”
    這麽一說，女浪人眼中重新燃起希冀的火光，一次次磕頭顯得極為激動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老爺一生平安，老爺長命百歲，老爺……”
    女浪人把這輩子能想到的祝福都說了出來，可是終究還是太貧乏，說著就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了。陸玖則是將手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不要亂傳，這可是大事！”
    女浪人急忙點頭，緊接著手腳並用的讓開路讓陸玖三人通過，陸玖往前走，身後傳來女浪人磕頭的聲音和承諾
    “謝謝老爺，我不說的，肯定是不說的……”
    陸玖不回頭，古東來也不回頭，而之前一直厭惡女浪人的王明卻頻頻回頭。
    “陸公子，為何要騙她？”
    “那些步卒明明已經……”
    陸玖盯了一眼王明，王明立刻閉嘴，心中感覺很奇怪，明明陸玖隻是一個少年，自己卻連和他對視都做不到！
    “那個女子活不久了，最晚不過今晚，她就要死！”
    陸玖扭頭，卻不是看向王明，而是身旁的古東來。陸玖繼續道
    “你可知她懷中抱著的是什麽？”
    古東來搖頭
    “孩子！一個已經死了好幾天的孩子！”
    “因為天寒，所以並沒有異味，這並不代表她不清楚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
    “可是那個女子依舊將這夭折的孩子抱在懷中！”
    陸玖眼瞼下垂，古東來微微側身，眼角餘光看見了正抱著死嬰咯咯直笑的女浪人，古東來明白了。
    原來她早就瘋了，現在活著的隻不過是抱著一絲希望的軀殼……
    如果通知她丈夫的死訊，恐怕她不要說活到晚上了，恐怕下一刻就斷了生機！
    抱著希望離世，好過絕望而死……
    “你說那些其他浪人知道這個女人有一個死嬰會如何？”
    陸玖的話很沉重，古東來也聽出來陸玖的意思。
    一個死了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而是一塊肉……
    “老古，你說一棵大樹已經死了的樹依舊立著，那麽這還是一棵樹嗎？”
    話題沉重，古東來片刻之後才回答道
    “這樹早就死了不是嗎？哪怕它曾經枝葉繁茂，但現在就是一節立著的爛木頭罷了！雖然還立著，但我們都知道這已經是在它腐爛的過程中了！”
    “想要再一次擁有這樣一棵大樹，隻能砍掉這棵老樹，再種一棵新芽了！”
    王明聽著心驚肉跳，隻感覺陸玖和古東來渾身上下都寫了四個大字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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