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的低吼，聲音並不大，但在芮涵聽來卻振聾發聵，神魂激蕩，手中的劍也遲疑了一瞬間，沒有刺出去。
    見到芮涵臉上顯露的掙紮神色，楊昭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幸好對方隻是殘魂，否則自己剛才使用的虎嘯山林很可能就起不了作用。
    這門絕學不算什麽高深莫測的功法，而是出自一個名為信義門的小門派。信義門以走鏢為營生，門中弟子修為不高，但在那個戰亂年代，卻靠著走鏢過得還不錯。
    而他們所依仗的便是虎嘯山林這門絕學。無需多高的修為境界，以靈氣匯集胸膛，用聲浪震懾對方神魂，在走鏢時麵對一些豺狼虎豹、剪徑毛賊頗有奇效。
    隻是，單純使用虎嘯山林的話，對芮涵這種修為的人定然不會有作用，所以楊昭隻能在言語上刺激她，破壞對方的心境，方能找到震懾芮涵的機會。
    這種震懾並不會嚇退芮涵，但楊昭要的隻是她對自己剛才的話產生反應，這種反應就像是在毫無波瀾的湖麵投入一顆石子，卻能激蕩起千層波紋。
    重塑肉身。
    便是這顆石子，一旦芮涵心中起了這個念頭，彼此之間便有了交涉的餘地。
    當然，楊昭隻是在賭，倘若芮涵隻是一心求死，那他也無話可說了。
    真要一心求死，會嗎？
    堂堂一代仙尊，踏破仙門飛升境，如今卻隻剩一縷殘魂，此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她真的會不在意麽？
    果然，芮涵蹙眉抿嘴，掙紮了許久，手中的劍還是放了下來。
    “真的？”
    “當然！”
    看到楊昭義正詞嚴的樣子，芮涵冷笑一聲，眼中升騰起點點藍色幽光，再次舉起冰劍，
    “旁門左道，妄想壞我心境？你好大的膽子！”
    神清意靜？
    楊昭額頭青筋抽搐，月寒仙尊還會這個？仙盟的典籍中居然也沒有記載！
    “且慢！”
    虎嘯山林的震懾絕對不會沒效果，它不是給芮涵植入了一個念頭，而是將她心底被壓抑的念頭勾引了出來。
    所以，不想死是她自己的想法，即便是用了神清意靜也絕不可能抹去！
    楊昭拍了拍腰間的乾坤袋，一把淺綠色，點綴著白色和粉色花瓣的油紙傘出現在手中，傘麵彈開，擋在了芮涵和楊昭的中間。
    “李代桃僵！召隱宗的聚魂傘可認得？”
    芮涵的冰劍停在了傘前，召隱宗她知道，這是一個傳承許久的隱世宗門，因研究人之魂魄，被歸於邪道一脈，又因其手段陰邪詭異，通常沒有其他宗門願與之打交道。
    李代桃僵，便是召隱宗出品的一種聚魂傘，有聚陰養魂的神奇功效。
    楊昭能拿出這樣的靈寶，說不定真的能。。。
    芮涵的心裏動搖了。
    “你一個仙盟的仙尊，怎麽會這麽多邪道法門？”
    楊昭將聚魂傘往下挪了點，露頭看了看芮涵，確認了對方的意思後，終於鬆了口氣，
    “此事說來話長。。。”
    看著芮涵糾結的臉色，楊昭將手中的傘拋了過去。
    既然還在猶豫，那索性再推一把！
    芮涵接過聚魂傘，一股冰涼之意襲來，令她的神魂穩定了不少，軀體的腐爛速度也稍微變慢了一點。
    “怎麽樣？成交了？”
    芮涵一手打著傘，一手提著冰劍，沒有回答。
    但看到她不肯歸還聚魂傘的樣子，楊昭明白，自己幾人的一線生機算是爭取到了。
    冰劍從芮涵的手中消失，她屈指彈出一道藍色的光點，飛向楊昭的額頭，隱沒其中。
    頓時，楊昭隻覺得腦海中如同被紮了一根刺，頭疼欲裂，雙目通紅。
    “啊啊啊！你個賤人。。。”
    看著楊昭撕扯頭發，砸頭捶地的樣子，芮涵笑了起來，
    “我在你的識海中種了一枚霜種，算是你對我不敬的懲罰。仙尊之間，亦有差距，尊卑有序，不可顛倒。”
    “你放心，霜種不會那麽快炸開，既然你說會為我重塑肉身，那麽我現在也不會殺你。”
    “但是，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在你的識海中種下一枚霜種。你可得抓緊時間了，我可說不準霜種什麽時候就炸了哦。”
    漸漸的，楊昭停止了掙紮，霜種帶來的痛苦也變小了許多，但識海中卻多了一個緩緩飄蕩的冰球，冰球不斷向外擴散著寒氣，就連廣闊的識海都被冰封了一小塊。
    楊昭站起身子，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芮涵，一言不發。
    “嗬，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注意你的態度！”
    芮涵眼中流露著藏不住的笑意，這種感覺非常好，讓她想起了以前自己踩頭各大天驕時，他們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楊昭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走。”
    兩位仙尊之間的爭鋒相對，令一旁的白狼和阿泉噤若寒蟬。
    白狼更是飽受衝擊，無論是月寒仙尊芮涵，還是青雷仙尊楊昭，他們真正給人的印象都與學校教科書上記載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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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昭喜歡搜羅各種邪道功法，姑且也能算是書上記載的“玩物喪誌”的話。
    芮涵這種牙眥必報，心狠手辣的人，就和書上寫的“一代明君”完全相悖了。
    但若是白狼回到以前那個年代，自然就會懂得，一個把天下人都打怕了的仙尊，最後居然沒死，還飛升成功了，這得有多麽令人心驚膽顫。
    即便是編纂史書的人，提筆寫字時都得思量一下，月寒仙尊會不會從仙界回來，真要是回來，以她的性格，看到有人在書上寫她的壞話，隻怕永世不得安寧。。。
    一行四人，離開了蛇巢，向南而去。隻是前麵帶路的三人垂頭喪氣，後麵不緊不慢跟著的一人趾高氣昂。
    “楊兄，我們去哪？”
    白狼湊到楊昭的身邊低聲問著，背後的那尊殺神太過恐怖，他拿不定主意應該帶她去哪兒。
    “去你那邊吧，比較偏僻，附近沒什麽人。”
    楊昭沉思了片刻，覺得還是帶她去白狼居住的那間工廠比較好。
    “也行，幸好先前已經讓兄弟們撤離了，不然還真不好辦。楊兄，你真要幫她重塑肉身麽？現在的她已經這般厲害了，若真重塑了肉身。。。”
    楊昭苦笑了一聲，
    “幫飛升者重塑肉身哪有那麽容易，古往今來恐怕都沒幾個人試過，我也沒把握。”
    “。。。那你是騙她的？”
    “走一步看一步了，隻能先穩住她，看有沒有別的辦法了。”
    “楊兄，這個情況不如找機會上報監察司吧。”
    白狼的提議讓楊昭有些意外，
    “監察司能處理飛升者？”
    白狼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楊昭，
    “監察司遠比你想的恐怖。。。”
    白狼的話算是點醒了楊昭，飛升者這麽大的事情沒理由自己扛著，如此龐大的仙靈城總會有人能治得了飛升者的殘魂，即便監察司不行，往上還有仙官，仙官之上還有仙君。
    “你們嘀咕什麽呢？去給我買點吃的。”
    一路好奇觀賞著仙靈城街景的芮涵，突然開口叫住了前方的三人，
    “。。。飛升者也要吃東西？”
    “你們是白癡麽？是這具軀體需要！”
    芮涵舉著傘，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那裏已經隱隱出現了一些青色的小小蛛網，看來這一副軀殼很快就要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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