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冰涼的感覺在楊昭的脖子上劃過。
    應該是。。。眼淚？
    可楊昭不明白，身後的丁伶為何哭泣。
    而在丁伶的眼中，楊昭此刻正背著她，站在萬丈深淵前，隻要再往前一步，二人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你知道嗎？我特別恨你，特別想要你死。”
    丁伶流著淚水，吐露著自己的心聲，這句話她已經憋了好久好久，甚至隻要她一聲令下就能實現。
    隻要她說出那句“向前”。
    “。。。為什麽？”
    楊昭不理解，平心而論，自己和丁伶絕對談不上有什麽仇怨，可為何對方會對自己有著如此深仇大恨呢？
    丁伶張開嘴，惡狠狠的咬在楊昭的脖子上，隻是虛弱無力的她，這樣的動作在旁人看起來卻好似親吻一般。
    “你知道聖女是什麽嗎？”
    發泄了一會兒之後，丁伶低垂著頭，開始講述著楊昭不了解的事情。
    “聖女不是高貴地位的象征，是容器，是過濾器，是消耗品。。。”
    丁伶的話讓楊昭有些發愣，也讓他不由得想起此前在祭壇上，賣力舞蹈著的丁伶。
    “我們被挑選出來，作用就是在例祭上，為村子裏的人們淨化祭品，代價卻是。。。我們自己。”
    “每一任聖女，不過能維持十年左右的淨化效果，時間到了，也就該死了。”
    丁伶的每一句話都在震顫著楊昭的心扉。
    難怪第一次看到丁伶的時候，就十分奇怪於為何她的體內堆積滿了黑氣。
    難怪自己每一次找丁伶獻祭的時候，對方都沒有什麽好臉色。
    原來自己做的事情並不是在為對方提供什麽狗屁功績，而是在加速丁伶的死亡。。。
    原來自己獲得那些精純的混沌之息，是用他人的生命換來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
    楊昭的聲音有些幹啞，
    “你當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又怎會主動陪我來尋死。”
    丁伶的聲音有些悲戚，
    “。。。不，相信我，我會帶你回去的。”
    “你不懂，我們沒有希望活著回去的。”
    “不會的，我們會活著回去的！”
    “。。。”
    丁伶沉默了，她的眼中已經看不見任何希望的光芒，身為祭司，身為聖女，沒人比她更懂聖地的危險。
    若是兩個月後來此，尚且有一半生還的可能，可現在來，隻會是毫無生機。
    “丁伶！我願意相信你，也請你試著相信我，我會帶你活著回去的！”
    見背上的人沒有說話，楊昭急迫的再次重複著先前的話，隻希望能夠幫助丁伶重建信心。
    “楊昭，你知道嗎。。。你前方就是萬丈深淵，再走一步便死無葬身之地。”
    楊昭沉默不語，他看不見周邊的一切，也看不見丁伶所說的萬丈深淵。
    可他不想死，還有許多的事等著他去做，還有人等著他去見。。。
    “丁伶，我為此前所做的事向你道歉，但請不要在此放棄希望，隻要活著回去，我再補償你，好嗎？”
    楊昭深吸一口氣，繼續安慰著她，
    “到時候無論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但現在，振作一點，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嗬嗬。。。”
    丁伶笑了，笑得有點淒慘，
    “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已經進入聖地了，若是兩個月後來此，黑霧的籠罩範圍隻有聖地邊緣的一層，可現在卻是整個聖地。”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你會一直一直什麽都看不見。。。”
    什麽都看不見麽？
    那又如何呢？
    楊昭柔聲說道，
    “那就，請你來當我的眼睛吧。”
    丁伶聞言，將頭深深埋入楊昭的脖子裏，雙手用力的摟著對方，無聲的哭泣。。。
    “我想活著，好想繼續活著。。。”
    “嗯，會的，我會保護你的。”
    楊昭解開腰帶，長長的布帶穿過丁伶的大腿和身軀，將她牢牢綁在自己的背上。
    “我們出發吧。”
    丁伶擦了擦淚花，重新收拾好心情，開始為楊昭指路，
    “向右，大約七丈，有一條鐵鏈橋，可以通過懸崖，兩側都是懸空的，要小心。”
    尋著丁伶的指示，楊昭緩緩摸了過去，腳底返回的觸感告訴他，這裏的確是一條鐵鏈橋，幾條飛架的鐵鏈上鋪設了不到三尺寬的木板，供行人通過。
    踏上鐵鏈橋時，空中傳來木板發出的輕微吱呀聲，高懸深淵之上的橋體也開始輕微的晃動。
    “這座橋大概有多長？”
    楊昭站穩身體後詢問道，此地極其詭異，先前他便已經試過無法禦空，如果走在橋上突然斷裂，就會相當麻煩。
    “約有七八十丈的樣子，過了橋那頭是一個小的石柱台，不大，大概兩丈方圓。”
    丁伶給出了信息，楊昭心中有了基本預期，開始踏上鐵索橋向前移動。
    每一次都能聽到木板發出的呻吟，以及鐵鏈摩擦的嘶嘶聲，令橋上的二人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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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這段路也順利通過，並沒有發生楊昭擔心的橋體斷裂的情況。
    “接下來往哪邊走？”
    “左前方兩步，要跳下去。”
    “跳下去？”
    “對，下麵是另一個石台，感覺比我們這裏矮了兩丈。不過你得往前跳一點，它在我們前麵四丈左右的位置。”
    楊昭嘴角有些略微的抽搐，什麽都看不到跟著指路方向走一走倒也沒什麽，可跳躍就極為麻煩了。
    沒有視覺的輔助，甚至都無法明確自己跳了有多遠，到底是力大了還是小了，都不會有任何反饋。
    “等一下，這個可不好跳。。。”
    楊昭思考了片刻，轉過身來，對背上的丁伶說道，
    “我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大約是兩丈寬吧？”
    “嗯。”
    “我先試試跳躍的力道，你來給我反饋。”
    說罷，楊昭屈膝一躍，穩穩落地，按他自己的感覺，現在應該是跳到了當前石台的邊緣。
    “一丈多一點，我們在石台靠近中心的位置。”
    丁伶的話讓楊昭有些意外，這次跳躍的距離比自己預想的要近了不少。
    “再試試。”
    在丁伶的指示下，他再次走到石台的邊緣，重新跳了一次，
    “這一次呢？”
    “比剛才遠一點，大概跳了三分之二的距離。”
    “好，再來！”
    看來，在無法感知距離的時候，潛意識中都會比實際的要更遠一些，或許是來自於本能的恐懼，才會導致發力的時候，身體不自覺的收縮了力道。
    又經過幾次嚐試後，直到楊昭連續三次穩穩落在石台邊緣後，他才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地點，準備跳到下一個石台上。
    “抓穩了。”
    二人的身影在黑霧中劃過一道曲線，穩穩的落在了第二個石台上，
    “好。。。好厲害。。。”
    起跳後，丁伶便閉上了雙眼，直到安穩落地後她才敢睜開眼看著四周，楊昭此刻正站在石台的正中央，不偏不倚。
    “小意思，接下來呢？”
    “嗯，右手邊，目測下方三丈，距離我們六丈遠。”
    有了這次成功的經曆，丁伶也更加有信心了，言語間比之前輕快了不少。
    “好！”
    楊昭邁步前衝起跳，有一次安穩的落在了目標石台上，經過了幾次測試和一次成功經曆，讓他成功將意識和身體聯係了起來。
    就這樣連續躍過了九個石台，二人終於來到了對麵的崖壁，隻是這裏比起最開始的鐵鏈橋要矮了五十多丈，看來這是一個一直向下延伸的道路。
    “前麵有一個裂隙，筆直往前四丈，穿過裂隙就是聖地的核心區域了。”
    “嗯。”
    “稍後。。。得小心些。”
    “怎麽了？”
    “可能會有敵人。”
    目的地已經不遠了，丁伶的神情卻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是前麵的道路隻是開胃小菜的話，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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