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家門，飯香撲鼻。
    桌上已擺滿陳立愛吃的菜。
    廚房裏的外婆係著圍裙探頭出來，看到陳立身邊跟著的蛇女，欣喜道
    “幹孫女！可算回來啦！”
    外婆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花，丟下鍋鏟就迎上來。
    “外婆~想死我啦！”
    蛇女笑得眉眼彎彎，張開手臂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兩人笑作一團。
    外婆疼愛地拍著蛇女的背“瘦了瘦了！得好好補補！”
    早在中秋節住在陳立家裏那段時間，蛇女爽利又不失體貼的性子，直接俘獲了外婆的愛。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外公依舊是沉默寡言。
    吃完飯。
    外婆要去逛街，本來陪逛街這項任務是外公一直包攬的。
    但蛇女回來了這項任務就被她包下來了。
    十分鍾後，兩位女士打扮得漂漂亮亮，手挽手、說說笑笑地出門了。
    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確定不用跟著外婆去逛街的外公躺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陳立不忍心見到外公這麽孤單，主動上前道“外公，你有什麽事想幹的，我陪陪您？”
    話還沒說完。
    外公瞥了他一眼，道“你個小年輕陪我玩什麽？我們老年人的活動不適合你們。”
    說完。
    外公進屋換了一身騷包的紫色襯衫，擦的鋥亮的尖頭皮鞋，梳了個周潤發同款油亮大背頭。
    “外……外公……”
    陳立被這突如其來的時尚炸彈轟得眼暈“您……您這是要去哪個t台走秀嗎？”
    “小區廣場舞隊排練，隔壁老吳頭每天穿個新馬甲在那兒嘚瑟，哼，老頭子我今天非得讓他知道知道，什麽叫真正的‘舞林至尊’！”
    說罷。
    外公已邁著一種六親不認的、充滿了必勝信念的步伐出門了。
    陳立望著那消失在樓道口的時尚弄潮兒
    “得，玩得花還得看你們這群老baby。”
    他算是對母親的火爆脾氣基因有了更深理解——這大概是對外公某種內在澎湃活力的一種……平衡？
    家裏徹底空了。
    陳立的心卻沉甸甸地墜了下去。
    窗外最後一點夕陽的暖光被冰冷的防盜門阻隔，屋內倏然暗了下來。
    他要去找的答案，注定是冰冷的。
    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陳立才起身，邁著沉重地腳步走向李中華家。
    站在那扇無比熟悉的防盜門前。
    吳叔記憶裏的歡聲笑語與現實的門板重疊，陳立感到一種荒謬的割裂。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按響門鈴。
    篤篤篤。
    腳步聲由遠及近，開門的是李中華的後媽。
    陳立出手如電拍暈了李中華的後後媽，反手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掀開對方的臉皮。
    確定下邊沒有麻將牌，不是坐忘道的人，他才將臉皮貼回去，用修真治好，關上門悄悄離開。
    不多時。
    李中華後後媽緩緩醒來。
    門鈴在這時突然響起。
    她神色疑惑地摸了摸臉，打開門看到陳立，頓時更加疑惑，剛剛是不是經曆過這一幕？
    但看到陳立滿臉笑容地問好，她臉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小陳來了啊，快進來坐。”
    屋子裏意外地冷清，透著股無人收拾的頹敗氣。
    雖然在剛才他就確認屋裏除了李中華後後媽之外再無其他人。
    但陳立還是保持著謹慎，問道
    “阿姨，吳叔叔……在家嗎？我找他有點事。”
    女人臉上笑容逐漸僵住，化為一片真切的茫然和困惑，反問“什麽吳叔叔？哪個吳叔叔？”
    陳立被女人的回答給搞懵了“就……您的丈夫啊！李中華他養父！”
    “丈夫？”
    女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刺激到的惱怒和無法理解的荒誕
    “小陳！你胡說什麽呢！我男人骨頭都化成灰了十幾年了！什麽李中華……我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人！你存心咒我呢？”
    “你說什麽？！”
    陳立如遭雷擊，眼睛死死鎖定眼前的女人。
    她的十情八苦像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撒謊的波動。
    她是真的、發自肺腑地認為自己的丈夫早已死去多年，而“李中華”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就像天外來客的名字一樣陌生！
    恐懼，冰冷的、如同無數螞蟻順著脊椎攀爬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服。
    “那您……”
    陳立的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像繃緊的弦“又是怎麽認識我的？”
    女人臉上先前的憤怒被更大的困惑取代，她看著陳立慘白的臉色，語氣緩和了些，甚至帶上了一絲擔憂
    “這小區裏誰不知道武警官，人又好，幫過大家不少忙。你是他家的外孫子，從小到大我見過你好多次了……小陳，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臉怎麽這麽白？”
    轟隆——
    女人的話如同最後一錘，徹底砸碎了陳立眼前“真實”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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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道別、怎麽下樓的。
    走出單元門，傍晚的涼風一吹，他才感到臉上濕冷一片。
    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初上，人聲喧鬧，一切都無比正常，但堵一陳立來說卻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中透著不真實。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木然地在人行道上移動。
    “完了完了，這下是真完蛋了，這精神狀態算徹底嗝屁了。”李毅飛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韓少雲跟著歎氣“唉，好說歹說都不聽，這下徹底鑽牛角尖了吧？”
    隻有韓若若還圍著他焦急地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像隻停不下來的小鳥
    “陳立陳立！你別這樣！肯定是有哪裏不對！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啊！快醒醒好不好？這樣自暴自棄沒用的……”
    陳立置若罔聞。
    他麻木地向前走，直到直到一道熟悉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是路邊的一個街機遊戲廳，讀書的時候這裏幾乎是他和李中華必來的地方。
    一個家夥撅著腚，狂拍著按鈕，模樣無比認真。
    但下一秒就變成了不甘。
    “可惡……還是做不到嗎？”李中華噘著嘴，滿臉都是對勝利的渴望。
    可屏幕上的失敗兩字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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