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天犬扭過頭去，長長的耳朵耷拉在臉上正好蓋住了眼睛。
    它已經記不清這是林七夜問的第幾遍了。
    咱就是一條狗，狗狗怎麽會知道一個精神病在想什麽呢？
    狗狗隻想知道今天晚上吃什麽狗糧，要是能來點瑤池裏的靈魚就太好了。
    可惜隻能想一想了，主人不大敢去觸娘娘的黴頭。
    一想到以後可能都沒瑤池的靈魚吃，哮天犬也跟著悲傷難過起來。
    這時。
    一道身披銀甲，手持三尖兩刃刀的身影落在仙宮門口，一進門就被濃烈的悲傷情緒給籠罩。
    楊戩看著屋裏的情況，劍眉緊皺，想了想，還是有點擔心，試探性地問道：“請問這……是誰死了嗎？”
    “阿晉啊，沒人死。”林七夜抬頭看了一眼來者，解釋道：“我在想米迦勒的事。”
    “身為祂的神明代理人，確實沒辦法拒絕祂的要求。”
    “我想讓陳立跟我一起去，但他好像不同意。”
    “以哥你現在的實力，他去不去好像影響不大吧？”楊戩有些不解。
    林七夜現在可是能斬殺神明的實力，有沒有陳立幫忙似乎並不重要吧。
    林七夜微微搖頭：“你不懂。”
    楊戩皺眉：“你不說我怎麽會懂呢？”
    林七夜想了想，道：“試問，你要是看到有人施展【清源法相】比你還熟練，還厲害，你會是什麽感受？”
    楊戩一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道：
    “這可是我的大招，怎麽可能會有人比我更熟練更厲害？！”
    “現在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嗎？”林七夜反問。
    那一日陳立施展出【凡塵神域】直接秒殺了洛基分身的那一幕。
    他到今天都仍是曆曆在目。
    楊戩嘴角抽搐，拉出幾個尷尬的笑容，“能理解一點點，可這跟你邀請他幫忙有什麽關係嗎？”
    “我想再看一次。”
    “那你直接跟他說唄，以你倆的關係，讓他給你表演一下。”
    “可奇跡天道已經回到了我身上，我拿不出來給他，他表演不了。”
    聽到這裏。
    楊戩頓時明悟，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把陳立帶在身邊，找在昆侖墟時的那種狀態重演一遍？”
    林七夜沉默了片刻，微微點頭道：“你說了個大概意思。”
    “我不推薦你這麽做。”楊戩如實說道。
    林七夜皺眉望去。
    “按理說他和占據月宮的克蘇魯神明牽連太深，本該被抹除……”
    楊戩麵無表情，語氣頓了頓，接著說道：
    “他現在就是一個極其不穩定的因素，興許下一秒那群克蘇魯就會從他身上降臨，你應該離他遠點，而不是搭上你身上的法則去賭一把。”
    林七夜歎了口氣：“你這話米迦勒和天尊都跟我說過了，可我過不了自己心裏這關。”
    楊戩聞言也跟著歎了口氣，此乃心魔滋生之兆啊。
    ————
    瑤池中央有一處不太大的宮殿，沒人，很清靜，但凡人用的衣食住行之物一應俱全。
    顯然是西王母為他們準備的休息之所。
    陳立惺惺忪忪地在能同時睡七八個人的柔軟大床上醒來，身下的毯子也不知道是什麽動物皮毛，柔軟舒服的就像是躺在雲朵上。
    可沒等他徹底醒過來。
    耳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聲音。
    “我大孫子沒事吧？”
    陳立睜眼看到滿臉都是擔憂神色的外婆焦急地站在床邊詢問李醫生。
    “陳立沒事，您不用太過擔心。”在李醫生的連哄帶騙下，外婆和外公被他帶出了房間。
    陳立坐起身來，隻感覺肚子疼的要命，環視了一圈後，赫然發現這是自己家！
    並且還是他的房間。
    “我記得我不是被官方人員拿下了嗎？”
    陳立開口，聲音很虛弱，帶著一種十幾天沒說過話的人忽然開口說話的生澀感。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的李醫生聽到這話，聳肩道：“我也萬萬沒想到你會在守夜人麵前暴露。”
    “具體發生什麽事了？”
    “你不記得了？”
    陳立掩麵苦澀地笑了聲，反問：“你看我這像是記得的樣子嗎？”
    “你突然就抱住了韓若若，還打傷了她的父親，就連那位叫趙空城的守夜人都差點被你用花瓶爆了頭。
    你帶著韓若若想逃，有韓若若的協助，讓官方人員投鼠忌器，你倒是逃了一段路……”
    聽著李醫生平靜的敘述，陳立打斷道：“我還是沒跑掉是吧。”
    “不，我覺得你成功了。”
    陳立聞言眉頭緊皺，不解地目光看向李醫生：“什麽意思？”
    “有一個意外的人在這場動蕩中被誤殺，你再一次把社會輿情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陳立越聽越迷糊：“說點我能聽懂的！”
    李醫生扯來一張凳子坐下：“你接受不了。”
    “說！”陳立幾乎是用吼的力氣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來。
    “你的小姨為了護住你，意外致死，現在社會輿情開始質疑司法在精神病患者的處理上是否過於嚴厲。
    你也因此可以被保釋在家，但前提是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李醫生推了推眼鏡，眼眸深處暗藏著蓄勢的凶狠，隻要陳立有什麽動作，他可以第一時間出手製服。
    可陳立的反應讓他倍感意外。
    陳立隻是輕飄飄地問了句：“騙神經病有意思嗎？”
    在他的推測中，陳立本應該憤怒的，精神病患者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無法控製情緒。
    憤怒，悲傷，等等一切情緒都處於失控狀態。
    然而。
    陳立卻隻是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呆滯了幾秒後，拉動嘴角笑了笑，身體放鬆地靠在牆壁上。
    他什麽話都沒說。
    當李醫生看到陳立空洞的眼神中透出的神色。
    他懂了。
    陳立不是不憤怒，也不是病情好轉可以控製自己的情緒，而是徹底的心死了。
    陳立的哀傷和憤怒不是從行為和表情上表現出來的，而是從心裏彌漫出來的。
    打心底裏冒出來的悲傷幾乎快要把李醫生淹沒。
    李醫生不得不嚴肅地重新看待陳立，“我並沒有騙你。”
    陳立仰頭看向天花板，企圖爭辯爭辯，比如說小姨沒死，她隻是王母娘娘的一縷魂魄輪回身。
    她現在回到了王母娘娘身上了而已，這並不是死亡。
    可這話他說不出口。
    說出來李醫生隻會覺得他病情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