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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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白衣的李嶼靜手中握著一枚通體透明、帶著金紅交加色澤的獨特玉牌
    她順著玉牌上指引的氣息,徑直來到一處竹林之中
    此處的泥土呈現出棕黑紫色,質地鬆軟,甚至有些黏在了仙子那向來一塵不染的鞋沿之上
    這與外邊幹燥黃褐的泥土截然不同,兩種地貌出現在同一山體上,顯然並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這間竹園的主人擁有一套獨特的空間術法
    自從竹園主人來到天劍門的這座玄靈山,竹園的位置便始終處於變化之中,若沒有手中這枚特製的指引令牌,哪怕圍著此地轉悠三天三夜,也休想找到竹園的入口
    “鐺鐺鐺……
    在竹園的深處,此刻正傳來一陣悠揚的古琴聲
    此處仿若剛下過一場大雨,新綠的竹子表麵掛著一滴滴透明水珠,宛如眼淚般,時而停留在竹子表麵,時而簌簌滾落
    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青竹特有的清新香味,而在這股香味之中,還混雜著一股悠悠的靈茶芬芳
    顯然,主人家知曉有客將至,提前備好了茶水相候
    李嶼靜順著這悠然的琴音,循著茶香繼續向內走去
    很快便看見一座由竹子和籬笆圍起來的小竹樓閣
    此刻,能清晰地聽到琴音正是從那閣樓之中傳出
    閣樓中坐著一人,戴著一頂紅紗鬥笠,身著紅袍拖地,裏襯一件白衫
    見李嶼靜來了,此人雙手撫在琴上,將餘音徹底消散。
    “在下李嶼靜見過許真人,今日特此前來求見,還請許真人賞臉”
    李嶼靜很是禮貌地停在籬笆之外,拱手十分客氣地朝著屋內說道。
    “請進”
    片刻之後,竹樓裏傳來一道蒼老有些嘶啞的老嫗之音
    與此同時,籬笆的大門也緩緩朝著兩邊開啟
    李嶼靜邁步走入其中,她那極具性感曲線的腰臀,墨白相間衣袍隨著走動的幅度自然地微微搖擺
    隻可惜,此刻在這籬笆竹樓之中,唯有那屋內的老嫗能夠窺見這驚鴻一幕
    這簡易的竹樓沒有門,李嶼靜很快便來到木質樓梯前
    她運起法力,指尖輕輕一彈,鞋上的汙泥瞬間消失不見,隨後順勢走進了竹樓之中。
    “嗬嗬,李宗主,好久不見,不知近來可好?
    老者發出咯咯的笑聲,一邊噓寒問暖,一邊替李嶼靜斟上一杯靈茶
    桌上除了茶水還擺著一副黑白子所形成的殘局,這位許真人平日裏最愛的便是對弈
    每次李嶼靜過來拜訪都會與之下上一把,然而今日棋局上卻是早已落好了子,黑子占據絕對優勢如同一道蒼老盤旋而來,若是這道由黑子形成的“玄淵鎖龍局”成了,那白子將滿盤皆輸,此刻縱是李嶼靜也看不出白子當如何破解
    “噠……
    卻是許真人又握著一顆白子落下,這一手極為巧妙險之又險避開了黑子的圍殺,隻是這不過是斷尾求死依舊改變不了困局
    此刻,李嶼靜清晰地看到,其衣袖之下露出的並非一雙滿是皺紋的蒼老之手,而是纖細嬌嫩無比的素白柔荑
    這位名為許睿的老者,原本是趙國最為神秘最為有名的相師
    他曾在百年前,便說出“秦吞吳越,文王死,趙國滅”的精準預言
    他所有的預言,都會在數年或數十年之後應驗,令人不得不信服
    他曾為趙國大將沈牧之看相,稱其最後會被迫離開趙國,果不其然沈牧之在女帝篡位後被逼得遠走他鄉
    他為年幼的呼延龍、呼延鳳兄弟二人看相,直言未來兄弟倆有一人成邪,一人活不過甲子之年,結果呼延鳳成立臭名昭著的“傀”而呼延龍離奇暴斃
    命燈也在其即將六十大壽的前夜驟然熄滅,而一同覆滅的還有整個趙國
    而李嶼靜對這位許真人如此推崇,除了家師老門主推薦,另一個原因則是其曾說中發生在她身上的三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她新婚之時天劍門將迎來一場浩劫
    果然那場由劍廷院長兩子引發的混亂差點令天劍門毀滅,老門主也因此落下病根從此一蹶不振
    第二件有喜之時便會失去至親之人
    在懷上獨孤愁後,她的道侶獨孤酒宴便離奇失蹤了,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二十多年杳無音訊
    其三便是她會因為子嗣而遭受磨難,這道磨難若處理不好,將會毀掉她的整個道途,好在解藥就在身邊,隻要合理利用,便可化險為夷
    這些可都是十年、二十年前的預言,卻都一一應驗了
    李嶼靜果然因為獨孤愁好心辦壞事,吃下含有蠱毒的點心,從而染上了至今未能清除的蠱咒
    而又恰恰尋到了能解決她體內蠱毒方法的人,一切都和這許真人預言的一模一樣
    故而聽聞許真人又一次來到天劍門,李嶼靜便特意前來玄靈山拜訪,希望她能再替自己看一看麵相,推測出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李宗主,今日你不該來的”
    誰知許真人抬眼見她第一眼後,卻是搖頭歎息
    “為何?
    李嶼靜有些不解問道
    “昨日我夜觀天象,見太白星朝著西南偏移,且變得黯淡無光,此乃不祥之兆,沒想到竟是你來了,真是時也命也啊”
    許真人此話一出,李嶼靜那清冷的麵頰上更是疑惑
    “真人的意思是,在下又將迎來何種災禍?”李嶼靜反應機敏,很快便領會了其中意思
    許真人那遮麵的輕紗微微晃動,輕輕頷首,說道:“的確,覆巢之下無完卵,子死母陷,宗門覆滅,這算不算是一種災禍呢?
    “什麽?
    李嶼靜的麵上終於露出了驚詫神情
    宗門覆滅,子死母陷這對她而言,深思片刻簡直如同地獄般的景象
    李嶼靜雖內心強大,卻也難以接受這樣的預言。
    “嗬嗬,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玄州終將會迎來全境統一的結局,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許真人並未在他所發出的預言上過多停留,他更像是一個照本宣科的預言家,緊接著便給出了一個有關玄州全境的預測
    同時她拾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如同一柄快刀斬在了蛇的七寸之上令得白子再次凶險起來
    “正魔,中立,三股勢力最終誰將統一玄州?
    李嶼靜接著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
    許真人訕笑一聲,並未給出直接的答案,而是將白子棋簍遞到了李嶼靜身前
    “不日後,我便將魂歸天界,這應該是老朽與李宗主最後一次見麵了”
    誰知這第三條預言竟是關於許真人自己的
    “真人,這是壽元到了?是否需要延壽寶物呢?在下可以替您去尋”
    李嶼靜幾乎下意識地說道
    “嗬嗬,沒用的,這是天命,天命不可違”
    許真人語氣平淡,她這般境界,替這麽多人看過麵相,對於自己的死亡,似乎也看得極為豁達
    “都說修行便是為了長生,可真正做到長生的又有幾人?”
    許真人悠悠歎道
    李嶼靜則若有所思地靜靜聽著,思索著白棋該如何落子
    古往今來,那些真正做到長生的,皆是羽化飛升者,而絕大多數人,隻是隨著修為境界的增長,壽元有所突破而已,遠不及真正的長生
    就如她的師父天劍門老門主,便是最好的例子,隨著壽元的遞進,最終再無突破的可能。
    “嗬嗬,難道李宗主不想要個破解之法嗎?”見李嶼靜觀棋不語,許真人為其添上一杯新茶,笑著說道。
    “真人真有破解之法?
    李嶼靜明顯有些激動,身子都忍不住前傾一雙美眸緊緊盯著許真人
    她知道,相師們有著自己的規矩,他們隻負責預測未來會發生的事,卻不會提供解決方案
    隻因天機不可泄露,何況逆天改命更是相師的大忌
    所以李嶼靜哪怕知曉對方描繪的那個如同地獄般的未來,卻也隻能默默聽著
    然而如今,許真人告訴她有改變的方法,她怎能不激動。
    許真人卻不著急,端起茶送進鬥笠內,輕抿兩口後,這才悠悠說道:“還記得我曾給你的那枚造化玉符嗎?想必你已經知曉了其中的奧妙,那便是你破局的關鍵”
    許真人此話一出,李嶼靜不由一愣,隻見棋盤之上中心天元位置亮起一陣強光,仿佛看到了某種棋路一般
    “您是說與那溯源魂境有關?
    李嶼靜說著拾起棋子落在上方,白子的整個棋路終於又活了過來
    曾經正是許真人給了她一枚造化靈符,那道靈符便是開啟溯源魂境的鑰匙
    “他是目前唯一能夠影響你未來命格之人”
    許真人又道
    “真人說的,莫不是又與那人有關?
    李嶼靜猛地想到什麽問道
    許真人曾說過一個預言,若想改變此番世界的命格,需要另一個命格完全不同之人才能做到
    李嶼靜雖不懂命理之道,卻也能快速理解其中的道理
    許真人說的就是那魂境中人,如此一來一切便很好理解了,畢竟那人的身份的確不一般,在她看來甚至有些奇特,是她現實裏見過唯一的魂境之人
    許真人早先便說過,需與之交好,魂境中那位前輩甚至將寶物讓給了他
    那日在聖元大會上,李嶼靜發現那人的身份後,便起了拉攏的心思,在她看來建立師徒關係便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沒想到對方竟然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她
    當然李嶼靜也沒有放棄,一方麵是當時的蠱咒的確難纏,甚至已到了她都壓製不住的地步
    加之自己將星辰劍訣交給了那人,待其練成以後,便要去嚐試拔那隕星劍,從而嚐試激活宗門之中的至寶天劍
    種種因素疊加之下,在眾人逃出邯鄲城後,李嶼靜便找了個機會與那人談了談。
    那是在眾人分別之前,在一家名為雪月樓的高檔酒樓內,李嶼靜、楊威、李劍一三人分別坐在方桌邊上
    當然原本李嶼靜是沒有邀請李劍一的打算的,隻是他自己自告奮勇找了過來,於是便幹脆三人一起了
    “李宗主,你也知道,皓陽乃是在下的愛徒,是在下嘔心瀝血,一把屎一把尿培養出來的,您這般便要橫刀奪愛,且不說皓陽,宗門答不答應,我這做師父的……”
    說到此處,李劍一擺出一代宗師的模樣,隻是那眼角的餘光總是不自覺偷偷瞄著身旁的仙子佳人
    “李師兄,我知道你的考量,本宗主也並非要他加入我宗,隻是看他根骨、悟性不錯,想要培養一番,如果你們實在不願意,那便算了”
    李嶼靜倒也不是強取豪奪之人,既然談不攏,那便作罷
    “不不不,李宗主,你誤會了,且聽我把話說完,若是你真心想要收他為徒,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想培養這孩子,不管皓陽同不同意,不管宗門同不同意,我李劍一第一個舉雙手讚同”
    李劍一話鋒一轉拍著胸膛道
    “您這就把我給賣了?
    坐在一旁的楊威,麵色不由一變
    之前還說一把屎一把尿,明明是個放養的甩手掌櫃裝什麽“用心”,果然後麵這句便是要賣他
    聽聞此言,縱使如李嶼靜這般冰雪聰明的美人,也不禁有些疑惑,前麵不還說徒弟對他多麽多麽重要嗎?怎麽突然之間就又肯放手了?
    “嗬嗬,李宗主不必見怪,我等劍修,自然要放眼於天地之間,蠅營狗苟的這般爭鬥終究隻是小道,待到日後成仙成聖,坐看這凡塵不過芸芸糞土”
    “故而,在下一直教導我的弟子們,一旦放寬視野,勤學苦練,視野不應隻停留在我這個師父所教,或是一個宗門之內,男子漢大丈夫,應當胸懷天下之誌,放眼看世界,取長補短,如此才能有所精進……
    “皓陽,為師的良苦用心,你應該懂吧”
    李劍一轉頭對著楊威大義凜然地說道
    “師父說的對”
    楊威點頭應道,心中卻暗自吐槽:便宜師父真是臉都不要了,賣了自己就算了,這會連宗門都要賣,簡直無恥
    不過他這做弟子的,這會兒可不敢有怨言
    “我們二人可以一同做這孩子的師父,將他培養的越來越好”
    “至於宗門那邊,皓陽你也不用擔心為師到時自會去解釋……
    “要是李宗主同意,便讓小徒隨你們去吧……
    “此時此刻,咱們三人坐在一起,像不像一家人?……
    “我觀這令郎獨孤愁的劍術也是超群,若有機會,在下也可與之交流一二,皓陽若在劍宗也能與之作伴……
    “記得你比人家大是哥哥要讓著點弟弟……
    李劍一說話一套一套,李嶼靜完全招架不住 楊威更是聽的整個人愣住了
    沒想到師父為了討好這位劍仙子竟然這麽賣力
    楊威算是徹底看清了他的嘴臉,這是拿他楊某人當什麽使喚了,若是尋常時候那也罷了,今日楊威卻是不想乖乖就範
    隻聽他當即便反駁道:“弟子還是想留在自家宗門,李宗主的一番美意,隻能心領了”
    “師父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走吧,剛才九師娘還說不能在此待太久,這會兒通訊令牌上又問咱爺倆什麽時候回去?
    楊威也是立即拿出了殺招,師娘都這麽多了,他可不想李嶼靜也成為其中之一
    加之楊威始終認為李嶼靜絕不是因為看中了他所謂的劍道天賦才想將他收入門下,這不符合她一貫表現出的性格
    稍稍思索一番,便能發現其中諸多不妥之處,比方說去拔那劍塚裏的妖劍,說不得便是死路一條,所以楊威又怎會答應呢
    “混小子胡說什麽,難道為師還會害你不成?李宗主貴為天劍門掌門,論資質,她哪一點不配做你的師父?
    “甚至比你師父我還要聰慧、才情更高,若真能拜入其門下,那可是你八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李劍一說話間,還不忘朝楊威使個眼色,心裏直嘀咕:“這小子平日裏倒還算機靈,怎麽今日這般壞事”
    “是啊,你別急著拒絕,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
    這一次李嶼靜顯然有誠意得多,甚至給予了楊威提條件的權利
    …………
    又是一番虛與委蛇的推脫後
    “條件嗎?還真有
    見對方都這麽說了,楊威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隨後指尖靈光一閃,先是在桌上寫下了“青山”二字
    這看得眾人雲裏霧裏的,好在他沒有停下,又陸續寫出了“與木子爭”
    這下就連李劍一都明白了過來,這分明就是李嶼靜名字拆分後的寫法
    “逆徒,你寫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