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若總是欠債，那最好欠的是能還的。”
    風雨不止，夜更深了。
    林塵醒來時，已在一座山洞之中。洞口用厚厚的藤枝遮掩著，外頭的風聲隻能依稀聽見。他渾身發冷，卻又被某種溫熱包圍，鼻尖傳來木柴燃燒的焦香與草藥的苦味。
    火光映紅岩壁，一側少女盤腿而坐，托腮望著他。
    “喂，活著的人，別裝死。”
    蘇瑤瑤穿著幹淨的短襖，腳邊是燒得正旺的火堆。她手中拿著一根木棍，正細細攪著一鍋粘稠的黑藥。火光映著她的臉，竟有幾分溫柔。
    林塵嗓子幹得厲害，動了動唇，聲音卻幾乎發不出。
    蘇瑤瑤像早料到他醒了，拿過一壺溫水，坐到他身邊，扶起他的頭喂了他一口。
    水不多，卻比他記憶中任何一口水都甘甜。
    “你這身傷，可比我想象得還要糟，”她看著他，半帶調侃地說，“不過好歹命是保住了——嘖，你這小命現在可是我蘇瑤瑤的了。”
    林塵靠著石壁，喘了幾口氣，才緩緩開口：“我記得……你扛著我走的。”
    “對啊，走了七八裏呢。你可真沉。”她聳聳肩，笑得肆意，“還流了一地血，要不是我機靈，咱倆可能都成林子裏鬼了。”
    林塵目光微動，輕聲問：“你……為什麽救我？”
    蘇瑤瑤眨了眨眼，笑容慢慢收起，認真地看著他：
    “因為你還想活。”
    林塵怔了怔。
    “那時候你倒在地上，眼睛裏全是血，可就是不閉上。我想啊，能活著都不放棄的人，就該活。”她一邊說，一邊將藥碗遞給他，“雖然你這副樣子吧，救起來挺麻煩。”
    林塵接過藥碗，苦得幾乎想吐，可他還是一口悶下，連皺眉都沒多一下。
    蘇瑤瑤有些意外，忍不住說道：“你就不怕我下毒啊？”
    林塵淡淡道：“若你真要害我，不必等我醒。”
    她怔了怔，隨即笑了：“你可真聰明，小家夥。叫什麽名字？”
    “林塵。”
    “塵埃的塵？”
    “是。”
    “那你這身劍傷，是從哪兒來的？”
    林塵沉默片刻，低聲道：“有人要我死。”
    “為什麽？”
    “因為我看見了他們不想讓我看見的事。”
    蘇瑤瑤輕輕一歎，沒再追問。她從不逼人吐真話，尤其是一個眼中還殘留血火的少年。
    洞中沉靜片刻，隻有柴火劈啪作響。
    忽然，林塵伸手摸向自己的懷中，像在找什麽。蘇瑤瑤見他動作艱難，便幫他從破衣中摸出一個細布包。
    林塵接過，打開一角，那是半截斷劍。
    劍身已鏽蝕，斷口處布滿裂痕，但被他如寶物一般握在掌中。
    蘇瑤瑤有些驚訝：“你連這都帶著？”
    林塵緩緩點頭，眼神平靜而倔強：“它……是我爹留下的。”
    她沒再問他的身世，隻是托腮望著他片刻，忽然輕聲道：
    “你以後想做什麽？”
    林塵抬頭，火光映著他的眼睛，隱隱有光。
    “我要問一個人，為什麽要滅我全村。”
    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隨手之事，但那平靜背後，藏著的是海浪一樣的執念。
    蘇瑤瑤輕輕一笑，語氣似戲謔，又似認真：
    “那你得變強，不然可連他褲腳都摸不到。”
    林塵不語，隻緊緊握住那斷劍，仿佛那不是一柄廢鐵，而是他與過往、與命運對峙的唯一憑據。
    蘇瑤瑤又添了些柴火，火光跳動間，她忽然道：
    “從今往後，你欠我一條命，記得還。”
    林塵看著她的眼睛，微微點頭：“我會還的。”
    火焰在洞中跳躍，如兩人心中各自的執念與命運之火。
    風雨未歇，但此刻的山洞裏，已有了一點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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