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土娘娘聲音很輕，如同清風劃過山崗，蕩起一陣漣漪。
    她平淡的眸子再次泛起光彩，朱唇微啟，道出了一個字，簡明扼要。
    陳落心中巨震，像是蒙昧布滿塵埃的神台此刻被明月大江所拂過，又像是一盞神燈，照亮了原本充滿迷霧的過往。
    這是一位被世人猜測為聖人的存在，從她口中得出這樣的答案，任誰都不會心緒平靜。
    這一刻，陳落才知道為何諸多神話之中存在的人物對自己都是如此禮遇有加。
    之前他還心有疑惑，哪怕頂著截教關門弟子的名號，哪怕道祖欽點六聖之下第一人，都不足以讓他們如此。
    不提哪吒，東方鬼帝二人。
    地藏王菩薩，東嶽大帝可是真正無敵的人物，強大無比，在洪荒之中都能排在前列。
    許下了難以拒絕的承諾，與之共掌地府，甚至為世間唯一真佛！
    若是真有成聖的可能，什麽樣的承諾和拋灑而下的果位都不會覺得太離譜了。
    聖人恒定，卻在現在好似有了變化。
    “為什麽？”
    陳落強壓下心中的悸動，內心思忖，解開了之前的迷惑，現在心中卻有了一個更大的謎團。
    “道祖此世需要有人成聖。”
    後土娘娘神色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眸光清澈如水，注視著眼前的陳落，仿佛要將眼前推算出來，將要成聖的人看個明白。
    陳落放下了戒備，在這等存在麵前，哪怕自己用盡全力也無法遮掩住什麽，與之對視。
    “為什麽是我？洪荒大能，天驕數之不盡，我想怎麽也不應該輪到我。”
    無數的神話典籍，浮現在他心頭，一尊又一尊威名貫穿歲月，震古爍今的人物浮現，震蕩長空，激蕩寰宇。
    當中有開創妖族天庭的妖皇，有執掌八卦的天皇，有統領三界的天帝……
    哪一尊不是強到可以逆轉時空，改寫因果？征戰混沌海？怎會輪到他的頭上。
    哪怕紅雲道人，都承受不了如此潑天的福澤，哪怕得賜鴻蒙紫氣，最終依舊身死道消。
    他又有怎樣的資格？
    後土娘娘久久不語，就這麽靜靜的看著陳落。
    陳落看向她透徹清明的眼眸，當中浮現了一些畫麵，讓他的心中一顫，情緒飄蕩。
    一位少年自青山前踏步而出，走過了千山萬水，踏遍了世間的荒蕪，向著一處又一處的絕地而去。
    一路之上隻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猴子和一隻黝黑的小貓陪伴，他們擊穿一處又一處的道台。
    在世人的禮讚之中攀登到凡俗的頂點，向著界海之中踏足，在星海之中遊蕩，最終自大界之中怒放自己的生命。
    在盛世讚歌之中書寫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最後自己將最為光輝的篇章所覆蓋。
    走上了一條孤獨而寂寞的道路，不再受世人的眼光，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一條透明的線，在他應有的過程之中，逐漸被崩斷，如同當初在萬界道台之中一般，借助道台之力磨滅規則。
    他走自己路的時候，將纏繞在他身體，靈魂的線條借助萬界之力磨滅了個幹淨。
    當他再一次走到了原地，沒有了親朋，什麽都不留下，哪怕自己也是白發蒼蒼，不再年少。
    此後，一尊無敵於凡俗的修士崛起，俯瞰九天十地，震動萬界！
    “原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們眼中，為何沒人阻攔我跳出原本的軌跡？”
    陳落輕歎，心中苦澀，獨自行走世間千萬年，想要走出自己的路，不再局限於他人的棋盤之中。
    卻也沒有想到如此小心翼翼的舉動，哪怕以自身的萬劫不複換取，最終還是被他人發覺了。
    “你若沒有跳出既定的道路，終身都是六聖之下第一人。當你磨滅最後一截因果線時分，你就是那個跳出的‘一’。”
    後土娘娘此刻的眼神不再清澈，眼眸之中浮現的畫麵都盡皆消失，眼神變得深邃，身上的氣息也變了，不再平淡。
    一時間，風起雲湧，天地大變色，這片在時光之中開啟的大界，當中毀滅氣息激蕩，震動了蒼茫。
    好似極盡的毀滅之光，在此刻降臨在此界之中，要毀滅一切，哪怕橫陳在上的時間長河都要被撕裂，真正的斷絕古今的來往。
    “巫妖量劫，我也曾是跳脫出來的‘一’。隻是我卻自身永固於幽冥，不是那一位想要的。”
    後土娘娘神色晦澀難明，天際的毀滅之光能述說她的心情。
    她深邃的眼眸看著陳落，如同星海一般，不知其深處。
    她看著陳落猶如看到了巫妖量劫時分快要結束的自己，想要跳脫，卻走錯了路。
    眼前的年輕人，對於他們而言，真的年輕的可怕，不到萬載的年歲，卻攪動了風雲，諸聖都在關注。
    他的前路一片平坦，擁有他的人族，哪怕在量劫之中也不至於落得巫族妖族那般的下場。
    陳落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一時之間不知說些什麽，隻能怔怔的待在原地。
    這一瞬間，他好似懂得了眼前這位輝煌照古今，無人可敵的大人物的哀傷。
    族群逝去，再難重現。
    不再局限於親朋，而是整個族群幾乎都不存在了，真正的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
    念及於此，他不由想到了人族，降臨傾覆而下，他們所做的準備真的有用嗎？
    能夠庇護最後的火種嗎？留存時間。
    哪怕強大如龍鳳，輝煌如巫妖，依舊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以史明今，人族也好，他也好都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對於未來充滿了迷茫。
    “若是舊約如同我想象的那般，恕我現在不能答應娘娘。”
    陳落在虛空之中，對後土娘娘行了一禮，感謝她對自己解疑答惑，甚至述說出了一個潑天的秘密。
    “當你人族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你會來尋我的。我看到了。”
    後土說道，眼神變得平淡，看著陳落，將他的未來好似都看透了一般。
    “轟”
    一道斧影自天際之中浮現，劃破了流星，割裂了時間長河，向著此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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