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望著蔡坤離開，並未開口阻攔。
    其一，他知道無法攔住對方。
    其二，蔡坤去對付蓑衣客，揪出那位幕後的貴人，豈非正如他所願？
    心中卻滿腹疑慮，陷入了沉思。
    他能深刻感受到蔡坤選擇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他透露隱秘，顯得有些蹊蹺。
    而且蔡坤在說出兩個嫌疑人之後，第一時間詢問他的打算，並明示李宣不要輕舉妄動。
    可若不想讓李宣輕舉妄動，又為何要現在告知他這個隱秘？
    無形之間，蔡坤似乎有所暗示與隱瞞，乃至誤導的意思。
    但具體暗示了什麽，隱藏了什麽，又誤導了什麽，一時間李宣卻也無法猜透。
    直到門外的侍者敲門提醒，他可去留自便後，李宣這才回過神來，轉頭離開。
    來到長風客棧時，已是正午。
    李宣火速命人緊急叫回了王二棒和六麻子，並於客棧的密室相見。
    一見麵，就把剛才與蔡坤的談話內容說了一遍。
    二人聽後，皆是震驚。
    王二棒微驚道：“什麽？皇帝與劉叢是主謀？”
    六麻子則相對沉穩，不急著表態，而是反問了李宣一句：“少帥以為...蔡坤所言可信度幾何？”
    李宣轉身踱步，深沉道：“很難揣度！此二者皆有嫌疑，但似乎又都沒有，顯得有些撲朔迷離。而且蔡坤選擇透露隱秘的契機詭異，似有隱瞞和誤導，咱們並不能妄下定論。”
    “怎麽說？”
    “首先，如果是趙徹當年下的令，他既然能屠殺了數萬將士，卻又為何放過我們這數千殘兵？外人或許不得而知，但我們自己即使不願承認，當也明白...這些年若不是朝廷故意為之，秋神山早已不複存在！”
    聽此。
    六麻子二人對視了一眼，深知李宣指的是什麽，但並未開口接話。
    李宣則緩緩接道：“秋神山雖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終究是彈丸之地。號稱五千幫眾，但實際有多少人、底蘊如何，我們心知肚明。相比之下，朝廷坐擁百萬大軍，裝備精良。若真要不惜代價剿滅秋神山，何至於拖了十年之久？”
    “就算是動鏟子挖，秋神山也早該被夷為平地才對！但事實卻是，這些年...平洲剿匪大軍圍而不攻，攻而不利，顯然沒有用盡全力。無形之間，似有人在對我們手下留情。”
    “而能有這個特權之人，除了皇帝之外，再無二者。那他若是主謀，又怎會暗中相助？”
    要知道的一點是，剿滅秋神山是朝廷下達的軍令，其中能左右此軍令之人，僅皇帝一人。
    就算是具體負責剿匪的平洲將領暗中放水，也必遭責罰問罪。
    可十年來，朝廷並無平洲官員因剿匪不力被處置的消息，就證明不是平洲大軍的緣故，而是有上麵的人在留手。
    這個人除了是趙徹之外，李宣想不到還有誰。
    但如果是趙徹暗中指示對虎威軍留手，他又怎會是主謀？
    再到如今，趙太子已經安全歸來，虎威軍明麵上再無倚仗。
    趙徹如果是主謀的話，早該下令誅殺虎威軍，結果卻沒有動手。
    由此可見，皇帝雖有嫌疑，卻也無法坐實。
    王二棒冷聲道：“那就是宜妃和劉叢幹的好事了？”
    李宣搖了搖頭：“也不大可能，理論上說不過去！”
    說著，他示意六麻子翻出劉家眾人的檔案資料，這才補充道：“你們看看劉氏的卷宗，時至今日，劉家已無人在朝掌握實權。就連劉叢也隻是頂著一個國丈的名頭而已，實際上並無官職在身，更沒有實權。”
    “那麽按照蔡坤所說，如果劉叢當年是因為意圖獨攬大權，不願讓父帥被封魏王而暗下殺手，謊報軍情的話，那自父帥死後，他的目的已然達成。現在的劉家應該權傾朝野才對，為何會無人當權，隻留有一個寵妃在宮中？”
    聞此。
    王二棒二人沉默，顯然也無法回答這個疑問。
    劉家若是為了獨攬大權而謊報軍情，致使虎威軍被屠殺的話，為何沒有如願以償奪得大權，反而是顯現沒落？
    在整起事件中，有受害者，當也有獲利者才對，不是？
    但細思起來，兩個嫌疑人似乎都不能被認定為獲利者，也就無法切實認定他們主謀的身份。
    趙徹如果隻是忌憚李仕泯功高蓋主，大可解散虎威軍，將他投閑置散，何須殺人？
    歸根結底，殺人對他有什麽好處？
    沉吟了些許。
    六麻子繼而說道：“這麽說來，就是蔡坤在故意誤導了？”
    李宣不置是否，微歎道：“但蔡坤誤導我們的用意是什麽？又為何要指向皇帝和劉家？最耐人尋味的一點是，蔡坤誤導了我們之後，又隱約暗示本王不可輕信，不可妄動。但他為什麽要如此矛盾？”
    王二棒道：“那可能性就隻有一個，蔡坤受製於人，不得不為！而他自己也說了，我們雙方之間有共同的敵人。原則上我們與他就是朋友，他雖不得不有所誤導，卻也不願讓我們陷入誤區。因此，隱晦提醒少帥按兵不動！”
    李宣讚同道：“二棒子此話有理，但何人能迫使堂堂昆侖皓月使做違心之事？看來，我們隻能先查清背後何人在指使蔡坤，方可下最終的定論。”
    王二棒肅然道：“可此人連蔡坤都能鉗製，欲找出他...談何容易？”
    六麻子卻道：“不一定！蔡坤能被鉗製，說明他有弱點在對方手上。而他認得那名蓑衣客，並將之視如仇敵，我們可由此入手！”
    李宣點頭：“麻子所言有理！蔡坤能隱喻皇帝和劉國丈的嫌疑值得推敲，那他或許會知道誰是主謀，隻是礙於某些緣故不能直言。我們若能助他擺脫鉗製，便可直接從他口中得知真相。”
    “他潛伏西楚十餘年，當年事件又影響巨大，昆侖奴必有所了解。但我們對蔡坤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必先知道他因何受製於人，方可有效助他。”
    王二棒聽後，驀然眼前一亮，道：“其實要了解蔡坤此人，屬下覺得...倒也並非難事。有一個人或許能給我們答案，乃至直接告訴我們蔡坤的弱點所在。隻要能知道蔡坤的弱點，再順著蓑衣客這個方向追查，不難查到背後鉗製他的人是誰！”
    六麻子問道：“誰？”
    這話一出，王二棒不及回答。
    李宣就淺笑道：“還能有誰？夜昆侖，雲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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