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人拱手說道：“回主君，鐵勒之子伯爾池已然回信，他說...隻要吾等信守承諾，不給北域軍退路，並截斷其糧草，自會替我們將之全殲！此後，世上再無北域軍。”
    “另外，隻要戰後我們讓出北域關要塞，他們便不會向朝廷追究鐵勒之死的責任，隻會將怒火撒在西楚身上...”
    皇甫神奇一陣冷笑，“哼，這群卑賤的蠻夷人想的倒挺美，還真當本君是在跟他們做交易？簡直癡心妄想！此戰不論誰勝誰敗，最終的得利者都隻有本君一個，談什麽把北域關讓給他們？”
    “主君所言極是。若是九殿下與李宣領銜的北域大軍占據上風，我們封鎖要塞，斷其糧草，令其無法後撤休整。待蠻夷其他部落的援兵一到，便可借刀殺人！而若是蠻夷人占據主動，能全殲北域軍所部...那就最好不過了！九殿下指揮不利，致使北域軍全軍覆沒，罪不容誅。主君可立馬將她押回京都受審，隨後西楚人的大軍一到，再讓他們獨自去為魏王李宣複仇！我部可伺機後撤至蒼山營，封鎖北域關！西楚大軍與蠻夷人鬥得兩敗俱傷時，方才是咱們最終出手的最佳時機。”
    “嗬嗬，既知如此，那還不快去準備？傳父皇密旨吧，即刻起，本君的京都第三師團將全麵接管北域關守備，原北域軍所部攘蠻夷，不勝不得回城！”
    “遵命。”
    就在數十萬北域軍身處刀光劍影之中，為國死戰之時，身為監軍的皇甫神奇卻在暗中發布梁帝的聖旨，企圖趁著北域軍主力全數出動之際，奪取整座要塞的控製權。
    半個時辰後。
    戰場上的形勢趨於白熱化，戰況焦灼。
    六麻子從前線退下來時，在大帳門口遇到了趕來通傳的斥候，便一道把消息帶給了李宣，進門就拱手道：“少帥，城中細作傳來密信，皇甫神奇果然趁大軍主力全上了戰場，伺機奪取整個要塞的控製權。”
    李宣目光落在麵前的戰場沙盤上，連頭也沒回，隻是輕笑：“本是預料中事，不足為奇。控製整個要塞，斷了北域軍的後路，既可除掉北域軍，又能給皇甫萱羅織罪名，一舉兩得，皇甫神奇豈會放過？”
    “就算我們打贏了鐵勒三部，若無退路，也無補給，也終將成為其餘蠻夷七部的囊中物！屆時，皇甫萱便是指揮不力，致使北域軍覆滅。而我部皇城大軍一到，定會受他蠱惑，若莽撞行事，便會落入他圈套之中。”
    “他隻需誘使皇城軍出戰，便可故技重施，坐收漁利。在他看來，最壞的結果是皇城軍大敗蠻夷，凱旋而歸。最好的情況則是...兩方處於焦灼，難分勝負，兩敗俱傷。”
    “他便可伺機後撤，固守蒼山營，任由皇城軍與蠻夷死戰。等到兩方皆無再戰之力時，才是他們出來收拾殘局的好機會。”
    六麻子聽了，也是輕笑：“那咱們是不是該進行第二步計劃了？”
    李宣點頭：“去辦吧！鐵勒三部複仇心切，短時間內調集十幾萬兵馬本就準備不足，加上連日行軍，士兵多有疲憊，本就不宜急於進攻。莫離的先鋒軍以逸待勞，已占先機，眼下隻是出動了先鋒騎兵，未動兩翼兵馬，就足以與蠻夷人抗衡。”
    “若全力出擊，鐵勒三部必敗無疑！通知莫離行動吧，七日內全殲蠻夷主力，然後大軍直撲鐵勒的老巢！在那裏，我們起碼要堅守三個月以上！另外，讓細作傳出風聲，就說...北域關主力盡出，此時乃一座空城！”
    “其餘蠻夷七部若得到這個消息，你說他們會率部來圍攻我們，還是會拿下北域關？”
    六麻子狡黠笑道：“若是屬下，得知北域關空虛，定會先攻城，拿下北域軍的老巢，隨後再慢慢收拾北域軍！”
    “那就對了！皇甫神奇想置身事外，斷我後路，漁翁得利？那本王就給他來個驚喜吧！鐵勒三部的主力軍若全數陣亡在此，那位大薩滿的軍團一到，必然大怒！按照蠻夷人的脾性，必先就近複仇！”
    李宣奸笑道：“在他們看來，我部既然愚蠢地去占領鐵勒的老巢，就等同於自取滅亡，並不急於圍剿我們。相反，失去了北域軍主力的要塞...反而更容易攻下！他們大概率會先攻北域關，後麵才會兵指身在鐵勒部領地內的我們！”
    “皇甫神奇以為自己布下了一步好棋，殊不知，他此舉才是真正的自取滅亡！崔玉陽的皇城大軍一到，便會截斷他逃往蒼山營的後路。他得獨自麵對大薩滿的七部聯軍，你說...到時候這家夥還能開心地起來嗎？”
    六麻子哈哈一笑：“估計他那張臉會比吃了屎還難看！他來北域關，隻帶了四個月的輜重，本就不打算久留。而我們這幾日出城時，已經向百姓征收過糧草。換句話說，現在城中百姓已無餘糧！”
    “大薩滿的聯軍一到，皇甫神奇進退不得，就隻能固守城池。但他的輜重不多，並不能支撐太久。若強行征用百姓糧草，城中必反，便會加速他的兵敗！他以為自己斷了我們的後路，其實...咱們又何嚐不是斷了他後路？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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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宣瞟了他一眼，接道：“行了，先別急著開心。事關重大，咱們且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進入鐵勒的烏勒爾綠洲後，咱們就隻能靠自己了，希望皇甫萱那死丫頭能盡快拿下梁京，別讓我們等太久...”
    “是！”
    六麻子收起笑容，隨即拱手離去。
    沒多久。
    北域軍這邊再次鼓聲大作，潛伏於大營兩側沙丘坳下的數萬兩翼騎兵同時左右出動，迅雷般猛刺蠻夷人逐漸發生混亂的陣營。
    戰場局勢瞬間發生變化，兩翼騎兵的加入，使得北域軍士氣大盛。
    後方弓弩營向前推進了三裏，不斷進行遠程火力支援。
    六麻子親自帶著三千火槍隊上場，務求幫助莫離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價拿下鐵勒三部的主力。
    當然了，有一個人是必須抓住的，而且是生擒！
    那便是失去鐵勒的大兒子，伯爾池。
    這家夥將是未來數月，李大當家能夠安全駐紮在烏勒爾綠洲的關鍵人物。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
    北域關外血流成河，伏屍百裏，場麵慘烈。
    北域軍以陣亡五萬人，傷三萬餘人的代價，最終奪取了首戰的勝利。
    蠻夷三部主力慘遭全殲，約十三萬騎兵...僅有萬餘殘部得以逃脫，剩下的或是被俘，或已埋骨黃沙。
    李宣按照計劃，下達了乘勝追擊的命令。
    大營開拔時，他讓六麻子回到城下向皇甫神奇索取了一些物資。
    本以為這貨會找借口拒絕，卻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
    雖說給的物資很好，但聊勝於無。
    這倒不是說皇甫神奇突然轉性，亦或是北域軍的戰勝出乎他的預料之外，而是因為...北域軍贏得太快，讓皇甫神奇不得不延遲自己翻臉的時間。
    在他的設想中，與蠻夷人的首戰，少說也得打上個把月。
    殊不知，僅僅用了六天一夜，莫離就帶領北域軍全殲了蠻夷十萬主力騎兵。
    令皇甫神奇不禁咋舌。
    而此時西楚皇城大軍未入蒼山營，他若提前與李宣翻臉，那必然會引起崔玉陽的注意。
    故而，此番是不得不交出一些輜重，暫時穩住李宣。
    但他不得而知的是，就因為他的這次“被迫”，未來卻要了他的命！
    與此同時。
    半個月多前扮成虎威軍士兵溜回關內的皇甫萱，已經來到棲霞城下。
    正如李宣所料，皇甫君安是個非常懂權衡，極為搖擺的兩麵人物。
    在大局戰況不明朗的情況下，那家夥根本就不會把籌碼都壓在一人身上。
    若是皇甫萱的北域軍要過境，他或許會堅決阻攔，但虎威軍的話...這家夥就裝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李大當家頂著西楚北伐大元帥之名，麾下三十萬西楚皇城軍，誰還不得給點麵子？
    至少在李宣的死訊沒有傳來之前，皇甫君安都不會貿然選擇與虎威軍和西楚大軍對立。
    因此，皇甫萱並沒有受到盤查，就輕易通過了蒼山營軍寨。
    棲霞城，是皇甫萱的封地。
    早在當年皇甫神奇謀逆，梁帝被迫扶持皇甫俊這個工具人上位時，這座富饒的城池就已被賜給了她。
    曆經十餘年經營，如今的棲霞固若金湯，兵強民富。
    棲霞百姓對皇甫萱這個領主極為忠心，從某種層麵上來說，隻要皇甫萱發話，棲霞甚至不會有人遵從聖旨。
    原因隻有一個！
    如今的棲霞明麵上是一處封地，私兵隻能保持一萬人的編製，暗地裏...城中近二十萬百姓，卻又五成可馬上入伍成軍！
    因為在皇甫萱擔任北域軍主帥的這些年裏，小丫頭見慣了疆場上的生離死別，兄弟情義，本性純良的她不忍那些戰場上的傷兵退役後老無所依，亦或...撫恤金被朝中貪官貪墨，悲劇收場。
    還未首次離任北域關時，就曾上書奏請梁帝，主動要求北域關退役的士兵，包括傷兵在內，皆分配往棲霞城安置。
    她最開始的本意是，想盡可能地維護手下士兵退役後的權益，利用自己有限的特權讓那些曾經保家衛國的英雄後半生能相對安穩。
    沒想到...卻無形中為自己的造反大計增添了幾分勝算。
    棲霞的百姓大多是退役的北域老兵，或者是老兵的後代，對皇甫萱這個領主極為擁護，可謂一呼百應。
    棲霞領地的私兵建製雖隻有一萬，但隻要皇甫萱願意，一夜之間就可滿城皆兵。
    而且這些士兵...可不是像兵部新招募的壯丁一樣啥也不會，他們都是曾經身經百戰的老兵，亦或是攢夠了軍功，主動申請退役撤出前線的。
    雖然大部分是傷兵，但也不乏精銳。
    十八萬棲霞百姓，近八成是軍戶。
    就算八成軍戶中有一半是傷兵家庭，戰力受限，短時間內募集三到五萬精銳也不會是什麽難題。
    自楚京之時。
    皇甫萱因為梁帝的出爾反爾，生出反心之後，就已經開始暗中籌謀，數次傳回密信讓棲霞軍暗中擴編，並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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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隻需她一聲令下，棲霞大軍便可直指六百裏外的梁京。
    入城之後。
    皇甫萱快速走向公主府的途中，向自己的親信問道：“梁京現在的局勢如何？西楚皇城軍到哪了？部隊準備得怎樣，可否隨時出戰？”
    “此戰，我們打的是梁京，是造反！誰要是怕死的，趁早讓他離開！”
    棲霞軍司馬參軍回道：“回公主，起兵之事皆已對底層步卒一一說明，他們已知輕重。梁京一切如常，未見有加強守備的跡象出現，陛下對他麾下的遊騎兵師團很有自信。”
    “西楚皇城軍已過益州，不出三日，可達棲霞。屆時，我軍可以偽裝成西楚大軍，借機開往梁京。”
    在皇甫萱的造反計劃之中，有兩個難點是首先要克服的。
    第一，就是如何趕在京都遊騎兵團反應之前，快速攻下梁京並打入宮城，挾持皇甫英雄。
    第二，作為攻城主力的棲霞軍如何避過重重眼線抵達梁京城外，而不被朝廷大軍事先預警並阻攔。
    第一個問題，皇甫萱自己已經想好了對策。
    那就是借助虎威軍的火器營，利用火炮強大的攻城能力迅速破開城門，生擒皇甫英雄。
    而第二個問題。
    五萬棲霞軍出動，若無完美的掩飾，幾乎是無法靠近梁京的。
    皇甫萱一開始的打算，是一不做二不休。
    五萬兵馬直接趁夜出動，直撲京都，不成功便成仁。
    但當她從北域關離開時，李宣卻給她留了一個更加穩妥的辦法。
    西楚皇城軍要開赴北域關，有兩個地方必須經過。
    第一就是棲霞城，第二就是梁京。
    倒不是說梁京位於北去的必經之路上，而是因為友軍過境，理論上得入帝都打個招呼，此乃慣例禮儀。
    這就給了棲霞軍可以鬼魅出現在梁京製造了完美的契機，皇甫萱的部隊可混在皇城軍中，分批趕赴京師！
    三十萬皇城軍出動，那場麵那陣仗何其龐大？
    就算是梁帝的眼線，也無法做到完全監視，棲霞軍可完美偽裝潛行。
    等到了梁京附近，不得不與皇城軍分開，便也是他們亮劍之時。
    皇甫萱聽後大喜：“很好！傳我將令，全城一級戒備。等崔玉陽和駱春一到，大軍馬上分批偽裝隨行，避開父皇的眼線。”
    “半個月後，本公主要麽命喪黃泉，要麽穩坐京都寶座，再無二選！”
    這話說完。
    身後幾人立馬跪倒在地：“誓死追隨公主殿下，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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