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質問與誅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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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聲。
    皇甫英雄抬眼望去,在見到來人的刹那,心中的絕望更深,臉色愈發難看。
    如鯁在喉,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雲峰夫婦一家四口在昆侖族人的簇擁下緩步走來,雲飛揚和雲梓跟在身後。
    四人的出現,且站在皇甫萱一側,無疑是對皇甫英雄的又一巨大打擊。
    昆侖族擅長暗殺與情報搜集,麾下昆侖奴暗衛無孔不入,早就將觸手遍布五國境內。
    多年來,他們為了保護聖器不被人搶奪,采取主動出擊、防患於未然的策略,但凡探知到有人想覬覦昆侖山,便會先手刺殺!
    暗衛的潛伏,讓雲峰這個族長不出昆侖山半步,卻已知天下事。
    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數不清的情報,送到他的書桌前。
    因此,他能了解到一些常人無法洞悉的隱秘,並不見多怪。
    當中,就包括皇甫英雄身上的貓膩。
    十餘年前,莫離受命兵圍昆侖山時,雲峰便是通過潛伏在梁宮內的暗衛對皇甫英雄下毒,成功化解了族內的危機。
    直到現在皇甫英雄身上仍有餘毒未解,仍受昆侖族鉗製。
    這便是皇甫英雄不敢對昆侖族起殺心,並允許他們在山中可不接受聖旨的原因。
    早在皇甫萱攻入宮城之前,就已經私下見過了雲峰。
    雲峰知道,皇甫萱造反之心雖然堅決,但終究身為人子,在皇甫英雄麵前難免有心軟的時候。
    於是,便將這些年從皇甫英雄身上搜集到的隱晦信息,都告訴了皇甫萱。
    務求讓皇甫萱鐵心不能對皇甫英雄心軟,否則,稍有不慎,非但棲霞軍會遭遇滅頂之災,昆侖族亦有覆滅的風險。
    在雲峰看來,皇甫英雄老奸巨猾,並不容易對付。
    隻要給他洞察到一絲契機,縱然眼下棲霞軍已經占據主動,他也有可能“反敗為勝”!
    這便是一個陰謀家的可怕之處,能隱忍,擅權謀,任何時候都不輕言放棄。
    對付像皇甫英雄如此城府之人,單單以武力鎮壓是不夠的,還要誅心!
    隻有徹底撕裂他內心的防線,斷了他所有希望,方能使之失去反抗的欲望。
    將一些秘密告知皇甫萱,皇甫萱便不會再對皇甫英雄留情,並徹底斷了他的所有念想!
    “雲峰...是你...你把朕的秘密都告訴了這個逆女?朕早該想到,當年你能對朕下毒,就應該已經掌握了朕的所有秘密...但你既然願意替朕保守了這麽多年,為何現在才來反?”
    “這個逆女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他能給你的,朕就不能嗎?替朕殺了她,再把李宣的人頭帶來!則,我大軍攻占西楚皇城之時,你為西楚的新皇,僅次於朕之下!”
    皇甫英雄怒視著雲峰,緩緩說道。
    越說越顯冷靜,到最後,竟還想以權勢籠絡雲峰。
    即便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似乎仍舊沒有放棄希望,企圖挑撥雲峰對皇甫萱下手。
    雲峰若出手殺了皇甫萱,棲霞軍群龍無首,那他就還有重新奪回主動的希望。
    皇甫萱若死了,皇甫英雄斷定,此間就再無人有魄力敢對他怎樣,包括皇甫俊在內。
    而有能力幫他做到這點,唯獨雲峰一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雲峰若出手,皇甫萱必死無疑。
    但雲大族長既已選擇與李宣同在一條戰線,又何至於等到現在才反水?
    雲峰嗬嗬一笑,輕歎道:“陛下還真是執著,到了現在,居然還想挑撥離間?本座勸你死了這條心,當年得知你的隱秘,之所以還任由你活著,並替你保守秘密。隻不過是先祖有遺訓,我輩不可參與朝中事務罷了,並不是有多怕你,更不是要與你同流合汙!”
    “如今,我昆侖族不再受限於大山,得以重歸自由。第一個要動的人就是你,又豈會任你擺布?放棄吧!下旨禪位於九殿下,或許尚可終老宮中!”
    皇甫英雄卻大吼道:“妄想!癡心妄想!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休想讓朕妥協!就算是死,朕亦不會讓你們如願!”
    說著話,他轉向皇甫萱目現凶光,接道:“逆女,你以為你贏定了?嗬嗬,就算讓你得到了京都,得到了龍椅,那又如何?你敢殺朕,你敢弑父嗎?朕隻要活著一天,你都是謀朝篡位的逆賊!沒有朕的聖旨,你就是坐上龍椅,也名不正言不順,受天下萬民唾棄!”
    “我大梁百姓不會擁護一個欺君罔上,逆亂宮闈,逼宮奪位的君主!你注定要承受千古罵名,人人喊打!還有,你當真以為你贏定了嗎?奇兒和安兒手中仍有大軍,司徒師仍領著四十萬遊騎兵,不管你用了什麽奸詐手段暫時蒙蔽了他們,但隻要天一亮,你造反的醜事曝光,他們定會揮兵來援!”
    “屆時,你死無葬身之地!”
    不得不說的是,皇甫英雄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
    古代皇位的繼承,講究一個正統,且傳男不傳女。
    皇甫萱即便靠武力奪得大位,也定會落下一個罵名,乃至統治不穩,民心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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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民一旦離心,則邦國社稷危矣。
    這便是為何在皇甫萱的造反計劃中,會有謀定讓皇甫英雄禪讓的原因。
    有了皇甫英雄禪讓的聖旨,等同於為皇甫萱正名,她的帝位名正言順,邦國社稷才會安穩。
    而借以清君側之名起兵,原則上是不可染指皇位的。
    但這貨似乎早就猜到了皇甫萱的想法,此時揚言打死都不會寫下禪位詔書。
    皇甫萱聽了,輕聲冷笑:“是嗎?看來父皇對自己的處境還是不夠了解,那兒臣就讓你徹底明白!首先父皇要知道的一點是,兒臣此來是清君側,誅奸臣,而不是造反!”
    “奸臣就是...有過謀逆之舉的前任少君,皇甫神奇!他賊心不死,仍舊在覬覦大位,並將父皇軟禁在宮中。兒臣的棲霞軍是來救駕的,而不是造反!明白嗎?”
    “至於父皇不肯寫下禪讓詔書,那也無妨!玉璽在這,宮內監也在這。讓宮內監起草禪位詔書,並加蓋玉璽,就算沒有父皇你的親筆落款,百姓也會相信,不是嗎?嗬嗬...而父皇,你是被慘甫神奇這個逆子下毒而死的...”
    “這個故事,還可以嗎?”
    皇甫英雄也是冷笑:“天真!且不說你不敢殺朕,就算你真敢殺,百姓和文武百官豈會愚昧到相信朕會傳位給你?”
    皇甫萱道:“確實不會!但兒臣會用另一種方法!我會殺光宮中的所有皇室子弟,隻留下我和阿兄!屆時,皇位後繼無人,你不傳給我和阿兄,還能給誰?百姓和百官又信不信?”
    皇甫英雄錯愕:“你...你這畜生,你竟想對自己的兄弟手足下手?簡直喪心病狂!”
    “喪心病狂?那父皇企圖將我送去漠北戰死沙場,又想殺死母妃和阿兄,這又算什麽?隻準父皇虎毒食子,就不準兒臣自保奪位?你不肯寫下禪位詔書,那兒臣殺死所有兄弟,讓皇位繼承權自動落在我兄妹二人身上,有何不可?”
    “你...”
    “兒臣怎麽了?難道說得不對?父皇還在想著皇甫神奇和皇甫君安能來救你?哼,來人,帶上來!”
    冷笑間,皇甫萱擺手向後道。
    沒多久。
    棲霞軍士兵便端著三個帶血的盒子走上前,擺在皇甫英雄麵前。
    盒子並不大,沾滿了血汙,血腥味濃烈,沉甸甸的樣子。
    裏麵,竟似乎裝著人頭...
    皇甫萱指著那三個盒子,淡笑道:“父皇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奢望大哥和十弟能來救駕,看來是對他們寄以厚望啊。隻可惜,他們不配你如此抬愛。來之前,我已經替你把他們帶來了。”
    “隻不過...來的隻是人頭而已,抱歉!另外再附贈你一個驚喜,父皇不是心心念念你那兩支遊騎兵師團嗎?他們現在是兒臣的兵馬了,司徒師的人頭也在這裏。一共三個,請父皇過目,自己打開吧!”
    此言一出。
    不僅是皇甫英雄臉色猛然變幹,就連守在他身前仍愚忠護主的百餘禁衛也是神情一顫。
    什麽?
    大皇子、齊安王和司徒將軍都死了?
    那陛下豈非再無複位的可能?
    那可是陛下最後的底牌啊...
    幾名禁衛遲疑了片刻,望著麵前的三個盒子,終究是拗不過求生的本能,放下武器投降。
    皇甫英雄雙目充血,悲憤怒吼,想要去打開盒子驗證皇甫萱的說法,卻又不敢輕易動手。
    他害怕真的會見到三人的人頭,而那三人若真的被皇甫萱殺了,他就真的已經一敗塗地,再難有翻身的希望。
    就正如皇甫萱自己所說,她可以以清君側之名,為自己攻破京都做掩飾,百姓在不明內情之下,見到朝廷榜文隻能選擇相信。
    皇甫英雄不願寫下詔書,她可以自己起草,隻需加蓋玉璽,便是真正的禪位詔書。
    百姓不信,她就殺光所有有繼承權的皇子公主,隻留下他們兄妹二人。
    到那時,便由不得百姓信與不信!
    眾皇子公主都死了,那陛下禪位給他僅剩的一對兒女,有何稀奇?
    誰能不信?
    而當大梁的皇子公主們隻剩下皇甫萱兄妹時,禪讓給他們之中哪一個,也就不太重要了。
    皇甫萱似乎把所有可能發生意外之處都算好了,令皇甫英雄絲毫無法鉗製她。
    “逆女,畜生啊...你竟然殺死了你的哥哥...齊兒,安兒...朕的好兒子啊...”
    “朕要殺了你!”
    皇甫英雄盯著麵前的三個盒子,心中破防之下,倒地痛哭起來。
    說著話,又狀若癲狂般朝皇甫萱撲來。
    但還沒踏出幾步,就被他身前的禁衛攔住,空餘悲憤嘶吼。
    皇甫萱也是心中悲痛,痛的是皇甫英雄此時的表現。
    在他得知皇甫神奇與皇甫君安死亡時,可見痛徹心扉,傷心至肺腑的樣子。
    相比之下,他卻要狠心將皇甫萱送去漠北送死,還要殺死皇甫俊及其母妃。
    同是兒女,皇甫英雄對另外二人偏愛,乃至連造反都可以容忍,對皇甫萱兄妹卻忍心動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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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如何讓她不傷心?
    難道這血脈之情,也分貴賤?
    在這一刻,大梁九公主殿下是心碎的,也徹底看清了自己父皇的心。
    而眼前的這三個盒子,其實都是空的。
    皇甫神奇和皇甫君安仍活生生地在漠北,司徒師正在騎兵大營和崔玉陽看煙花...
    皇甫萱弄出這一幕,隻不過是為了迫使皇甫英雄寫下禪位詔書,並順便看看她這位父皇對她還有沒有一點留戀,念及骨肉之情。
    但很顯然,她失望了,也痛心了。
    皇甫英雄對他們一家三口是真正的絕情,不留一絲惦念。
    “父皇很傷心?當年我外祖父病故以後,母妃身後再無靠山,無法再為你提供支持。你便狠心拋棄疏遠於她,甚至在她懷了我與阿兄之時,你都未曾問過半句。就因為母妃已經變成了無用之人,不能再幫助你刺探西楚的情報?”
    “而我和阿兄是西楚和親秀女所生,不是你純正的大梁皇族血脈,你認為我們會因為母族的關係,有一天會阻止你覆滅西楚,所以也是不聞不問,乃至想除去我們。對嗎?”
    皇甫萱聲淚俱下,冷漠接道:“父皇既然如此狠心,那兒臣就不妨讓你再絕望些!來人!”
    “屬下在!”
    身後一名傳令兵排眾而出。
    “傳我將令,殺光宮中所有皇子公主,讓皇位繼承權自動落入本公主和阿兄手中。讓父皇嚐嚐喪子之痛,讓他感受一下...當他有心殺死我和阿兄時,母妃心中的感受!”
    “屬下領命!”
    傳令兵當即退去。
    但還沒跨出大殿的門檻,就聽見皇甫英雄絕望喊道:“住手!不許動朕的孩兒,你們這些該死的亂臣賊子...”
    皇甫萱也是大喊:“你的孩兒?難道萱兒和阿兄不是你的孩子?你不願其他皇兄皇弟身死,卻舍得讓我們兄妹死?你不配為人父!去辦!一個不留,給我血洗整個宮城!”
    傳令兵再次應是,正要再次離去之時。
    皇甫英雄無力道:“等等...朕答應你,朕什麽都答應你...馬上就給你寫禪位詔書,放過你的哥哥姐姐...”
    皇甫萱卻笑了,流著淚道:“明白了。父皇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孩兒,隻是單純不喜歡我和阿兄而已。你可以為了他們放棄你的皇位,卻忍心殺害我和阿兄,隻因我是外邦女所生,非你族類!”
    “那就請父皇動筆吧!寫三份詔書,第一,禪位於我,第二,下旨斥責皇甫神奇謀逆,處斬立決。兒臣並不想擔上殺兄的罵名,至少明麵上不行!第三,下旨斥責司徒師,同處斬立決,京都遊騎兵兵權此後盡歸我手!”
    “則,宮城皇族可免一死!來人,給父皇準備文房四寶和玉璽!”
    毫無疑問。
    皇甫萱故意用三個空盒子來“恐嚇”皇甫英雄,並杜撰皇甫神奇兄弟與司徒師的死亡,再用整個宮城皇族來做籌碼,對他產生了沉重的打擊。
    無異於誅心之舉,徹底磨滅了他所有抵抗的心理。
    站在皇甫英雄的角度,如果他最疼愛的兩個兒子與最信任的部將,加上滿宮的親眷都死了,那就算讓他奪得整個大陸天下,也再無意義。
    在這場父女之間的心理博弈和權位之爭中,他徹底敗給了皇甫萱,已無懸念。
    至於此時他有沒有半分後悔,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片刻後。
    皇甫英雄在極度悲傷的情緒下,寫好了三份詔書。
    皇甫萱拿到手後,確認無誤,便當著他的麵交給雲峰夫婦,道:“雲族長,還得勞煩你一趟。元昊就在城外營中,你親自帶他前往西山大營,讓他出麵宣讀聖旨,奪去司徒師的兵權,然後就地正法!”
    “司徒師是皇甫神奇的嶽父,二者沆瀣一氣,不能手軟放過他!務必奪走他的兵權,並殺了,以免他們伺機起兵。之後,就讓崔將軍帶著四十萬遊騎兵趕赴漠北,支援李宣的戰鬥!”
    “皇甫君安是個兩麵人物,他隻忠心於自己,四十萬大軍在前,他必會背叛皇甫神奇,歸降於我們,並讓出蒼山營。隨後,我會在京都公告天下,並順勢即位,為你們守住後方,提供糧草支援。”
    “待雲族長和李宣凱旋之日,我們再把酒言歡!麻煩了。”
    她鄭重地將其中兩份聖旨交到雲峰夫婦手中。
    雲峰接過,笑道:“好。九殿下...不,現在應該叫女皇陛下了吧?嗬嗬,女皇陛下放心,雲峰自會助你一臂之力。告辭!”
    說完,便轉身離去。
    龍案前的皇甫英雄聽見了,卻老眼一突,驚愕道:“你說什麽?奇兒和安兒不是已經...”
    他像是瞬間醒悟過來,下一秒就不顧一切撲向那三個盒子,當發現盒子是空的時候,不禁歇斯底裏道:“皇甫萱,你騙朕,奇兒和安兒根本沒有死...”
    皇甫萱冷靜道:“是的,我騙了你。隻為對你誅心,讓你心甘情願寫下詔書,以便可以兵不血刃奪了司徒師的兵權,並促使皇甫君安投降!但...那又怎樣呢?父皇還是發現得太晚,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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