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課程安排就是這樣，大家這段時間就好好休息吧。”
    講台上的白老師以一個極其怪異的角度歪著脖子，喉嚨深處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他脖頸上那個的血洞，在教室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更加刺目，導致班上本就壓抑到極致的氣氛變得愈發沉重。
    好在，白老師在說完這句話後，便拖著僵硬的身體，轉身離開了教室，在走到門口時，他還特意停下了腳步，扭過那顆幾乎要掉下來的頭顱，看向眾人，用一種近乎於詛咒的語氣說道：
    “祝大家……玩得開心……”
    白老師離開後，教室裏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絲毫不曾因此而減弱。
    坐在王燚旁邊的鄭峰，在白老師離開後，那雙因為失血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便死死地、不帶任何掩飾地釘在了不遠處楊羽墨的後背上。
    另一邊，李逸的情況同樣如此，他低著頭，手裏緊緊攥著那把冰冷的短刀，他沒有去看任何人，隻是用眼角的餘光，將自己的視線死死地鎖定在第一排那個熟悉的身影上——許宇澤。
    羅曉曉死前那絕望的、掛滿淚痕的臉，和他此刻心中那翻湧的仇恨，交織成了一張無法掙脫的網。
    坐在第一排靠牆位置的劉飛，不經意地扭過頭，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僅剩下4個人的、不知道此時還能不能稱之為班級的1班。
    他的視線在他們四人的臉上短暫停留，最終落在了許宇澤的側臉上，也就在這時，劉飛那古井無波的眼神裏，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錯愕。
    那個總是掛著溫和笑意、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許宇澤，此刻竟然摘下了那副時刻佩戴的眼鏡。
    他那雙總是微微眯起、讓人看不透深淺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望著前方，那裏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純粹的、死寂的空洞。
    劉飛的錯愕隻持續了不到一秒便猜到了答案，他的視線緩緩上移，落在了那塊寫滿了血字的黑板上。
    在任務失敗那一欄中，“謝思思”那三個字便是導致許宇澤如此失神的真正原因……
    後排的陳漠在座位上靜待了片刻，見始終沒有人像以往那樣站出來組織匯總，或是討論那黑板上血淋淋的期末考試安排，便不打算繼續留在這裏浪費時間。
    他抬起手，指關節輕輕敲了敲前排林雪的椅背。
    幾乎是同一時間，前排的三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齊側過身，一同扭頭將目光投向了他。
    “走吧，沒必要繼續等了。”陳漠的聲音平淡。
    林雪等人沒有多言，紛紛點頭，但還不等他們起身，教室裏便陸陸續續地有人相繼離開，率先走出去的，是高明軒和李逸兩人。
    緊接著，王燚也帶著麵色陰沉的鄭峰，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陳漠他們收拾好各自的武器和裝備後，也站起身，一同離開教室，朝著公寓的方向走去。
    返回公寓的路上，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得幾人的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
    李蘇單肩背著沉重的背包，他拿出那台屏幕已經碎裂成蛛網狀的手機，瞪大眼睛看了好半天，最終還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裏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空虛：
    “唉……這兩個星期，過得跟做夢一樣，現在一停下來就感覺心裏空蕩蕩的，一點實感都沒有。”
    一向神經大條的李蘇都忍不住發出這樣低沉的感慨，可想而知，其餘幾個人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
    鄭萱將那台收音機一把塞進了身旁張若璃的背包裏，然後像隻沒有骨頭的樹懶，整個人都掛在了張若璃的肩膀上，她彎著腰，半拖著腳步，同樣有氣無力地說道：
    “是啊～我現在感覺好困、好累、好疲憊，剛開始看見黑板上寫著有7天假期的時候，還挺高興的，誰知道……”
    “誰知道，是我們高興得太早了。”林雪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接上了鄭萱那沒能說完的話。
    張若璃對此一言不發，但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裏，也難得地染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疲憊。
    陳漠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那漆黑如墨的雙眼之下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直到一行人轉過街角，一股混雜著孜然、辣椒與炭火的濃烈香氣撲麵而來。
    李蘇的腳步猛地停下，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那條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小吃街，眼中那因為疲憊而渙散的神采，瞬間被對美食的欲望所替代。
    他深吸了一口氣，聞著空氣中飄來的香味，肚子不爭氣的感到一陣饑餓，他轉過身，看著身旁那幾個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的同伴，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道：
    “接下來的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打算先痛痛快快地消費一波，如何？”
    “我同意！”鄭萱幾乎是立刻就從張若璃的肩膀上彈了起來，那雙沒什麽精神的眼睛裏也重新燃起了光亮。
    林雪用力地嗅了嗅空氣中飄來的、夾雜著烤魚和麻辣小龍蝦的各種味道，那本不是很餓的肚子在此刻發出了誠實的、咕嚕作響的抗議，她看向李蘇，用力地點了點頭。
    達成共識的三人隨即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那兩個還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陳漠和張若璃。
    他們什麽都沒說，隻是用眼神交換了一個“無奈”的信號，便一起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那片活色生香的小吃街。
    張若璃沒有跟上去，她向前邁出一步，來到陳漠身旁，聲音中帶著些許疑惑和關心：“怎麽了？在教室裏看見期末考試安排的時候，你的反應很大。”
    陳漠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用什麽借口糊弄過去，但迎上張若璃那雙眼睛時，他還是放棄了。
    沉默了片刻，最終決定實話實說：
    “我之前跟你提到過，我在萬佛寺那尊未來佛彌勒的佛像前，看到了幾段不屬於我的記憶，還記得嗎？”
    張若璃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身體不可避免地僵硬了一瞬，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那原本還算平靜的內心開始不受控製地翻湧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的心髒，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示意陳漠繼續說下去。
    陳漠看著她繼續說道：“之前我一直以為那隻是為了阻止我完成任務而產生的幻境，直到“嗔”出現，才讓我明白是我把萬佛寺想的太過簡單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撼動的沉重，他罕見地陷入了遲疑，那雙總是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顯而易見的不安與恐懼。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但還是努力平複著呼吸控製好情緒繼續開口道：
    “我看見了……李蘇和鄭萱死亡時的場景，還有林雪，她被困在了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裏，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