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當他剛剛將那串烤肉吃完，甚至手中那根光禿禿的木簽還未放下，口袋裏的手機便毫無征兆地、劇烈地振動了起來。
    陳漠拿出手機，隻是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便麵無表情地將其放在了桌子的中央，隨即將電話接通，按下了免提按鈕。
    “喂？”
    “……………”
    “每次都是這樣，你累不累？”劉飛那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傳入了五人的耳中。
    身處煙火氣十足的小吃街，周圍鼎沸的人聲、烤架上油脂滋滋作響的聲音以及鄰桌劃拳的喧鬧聲混雜在一起，以至於五人不得不將身體前傾，幾乎是將腦袋湊在了一起，才能勉強聽清手機裏的對話。
    陳漠詢問道：“是有什麽事要說嗎？”
    電話那頭的劉飛也不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我猜期末考試與碎瞳山有關，畢竟這是唯一一個在任務中出現過兩次的地點，所以這幾天我打算親自去碎瞳山裏麵了解一下情況。”
    幾乎是在劉飛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陳漠便給出了不帶任何猶豫的答案：
    “好，我會去的。”
    電話那頭的劉飛在聽到陳漠這幹脆利落的回答後，心情明顯不錯，在與眾人簡單地寒暄了幾句過後，便掛斷了電話。
    隨著通話的結束，那股好不容易才營造出的、輕鬆熱鬧的氛圍也隨之消散。
    李蘇放下了手中吃到一半的烤串，用餐巾紙胡亂地擦了擦嘴，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上次，我們光是遠遠地注視著那座碎瞳山，就已經差點承受不住那股精神上的壓力，這一次，你們是打算直接走進去嗎？”
    一旁的林雪也摘下了那雙沾滿了油汙的一次性手套，她表情凝重地看著桌麵上還冒著熱氣的食物，沉聲說道：“如果期末考試真的像劉飛猜測的那樣，是在碎瞳山進行，那我們確實有必要提前去好好了解一下裏麵的情況。”
    陳漠微微頷首，他看著桌子中央那屏幕已經暗下去的手機，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不遠處小吃街的喧囂與熱鬧，此刻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顯得遙遠而不真實。
    “不管在怨憎殿裏看到的‘未來’是真是假，碎瞳山……必須要去。”
    淩晨，當五人吃飽喝足，帶著一身揮之不去的疲憊回到公寓後，那份由美食帶來的短暫慰藉很快便被無盡的疲憊所替代。
    陳漠沒有再隱瞞，他將眾人聚集在客廳，將自己在怨憎殿那尊未來佛像前所看到的、如同詛咒般的未來景象，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其餘幾人。
    他看見的第一個場景，是關於李蘇的。
    在一個昏暗的、分不清是地底還是建築內部的空間裏，一個身穿覆蓋全身的厚重盔甲、但麵部卻是一片深邃黑暗、看不清任何樣貌的存在，如同一尊沉默的戰爭機器，手持一把比他整個人還要長的、閃著幽光的長刀，以一種無可阻擋的姿態，將試圖逃跑的李蘇……攔腰斬斷。
    第二個場景，則更加詭異，鄭萱獨自一人站在一處由不知名黑色石壘砌而成的、宛如祭壇般的高台中央。
    在她的身旁，靜靜地擺放著一口棺槨，但不知是彌勒佛的能力有限，還是那段記憶本身就存在著某種限製，陳漠至今都無法清晰地回憶起那口棺槨的具體外觀，它在他的記憶中始終是一團模糊的、扭曲的輪廓。
    而在那座祭壇的外圍，則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際的“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更像是商場裏麵用作展示衣物的模型。
    他們沒有任何毛發，身上沒有穿著任何衣物，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因為極致的痛苦與貪婪而扭曲猙獰，他們全身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如同塗上了一層厚重油漆般的、病態的慘白。
    那些慘白的“人”數量極多，如同潮水般擁擠著、攀爬著，他們爭先恐後地朝著中央的祭壇而去，無數隻慘白的手臂高高舉起，仿佛想要將棺槨旁邊那個孤零零的鄭萱，徹底撕成碎片。
    陳漠所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麵，便是鄭萱被下方伸出的無數隻手抓住腳踝，猛地從高台上拽了下去，她的身影在瞬間便被那片翻湧的、慘白的血肉浪潮徹底吞噬。
    相比於鄭萱和李蘇那宏大、慘烈的死亡場景，林雪的未來則顯得更加詭異和安靜。
    在陳漠看見的場景中，她就像是徹底失去了視覺與聽覺一般，獨自一人在一個完全由灰色牆壁構成的、沒有任何門窗的密閉空間裏不停地徘徊。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機械地、一圈又一圈地走著，直到那段記憶的畫麵徹底消失，那段場景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陳漠懷著十分沉重的心情將這一切全部說出後，他自己也感到了些許迷茫……
    李蘇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抽搐，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無法用玩笑掩蓋的不可置信。
    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仰起頭猛地灌了一大口，試圖用喝水來緩解心情。
    李蘇覺得陳漠所說的這一切太過荒誕不經，但他的理智與情感卻又無條件的相信陳漠，他知道，陳漠絕對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隻是這種矛會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鄭萱和林雪的反應則有些相似，她們的神情在極度的凝重之中，還帶著些許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