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長生低沉磁性的嗓音輕哄下，以及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心被裝得滿滿的。
    很快，睡著了。
    “墨憐……”
    顧長生看著毫不設防，趴在自己肩頭秒睡的女孩，唇角微勾。
    “我到底該不該告訴你，那些早已消失在宇宙廢墟中的往事？”
    沒有記載，沒有任何能夠證明那些曆史曾存在過。
    可偏偏他還活著，永遠忘不了自己當時做過多麽不可原諒的事。
    他用力抱著懷裏的女孩，像是溺水的人緊緊抱住浮木，死，也不肯鬆開。
    直到……
    外麵傳來兵荒馬亂的聲音。
    “銀統領，不好了，那些美人魚的屍體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吃掉了。”
    顧長生聽見營帳外的聲音，小心翼翼把墨憐放在木板床上。
    放下的瞬間，纖細手臂瞬間抱緊他脖頸。
    “乖，我一會就回來。”顧長生被她的舉動逗笑，耐心哄著。
    墨憐這才放手，轉個身，接著睡。
    顧長生重新把銀魚皮套在自己身上，交代大白鎮守，才不疾不徐走出去。
    大螃蟹看他走出，忙迎上前，“銀統領，葬屍體的地方出事了。”
    “帶我去看看。”
    “是！”
    跟在大螃蟹身後，顧長生來到羅刹島底的深海。
    幸好他從墨憐那裏得到了人魚身份卡，在這一刻，才能在水裏自由呼吸，不至於淹死。
    深深的海底，坐落著廢棄的宮殿。
    盡管荒廢，到處被水草纏繞，顧長生依舊能看出它昔日的輝煌。
    拳頭大的珍珠包裹在一層褐藻裏，足以裝下人的貝殼也是坑坑窪窪，破爛不堪。
    深黑色珊瑚下堆滿了屍體。
    說是屍體，可大部分都是白森森的骨頭。
    不止是雌性美人魚，也有不少雄性美人魚的遺骸，那些雄美人魚的身長隻有雌美人魚的一半左右。
    昨天，他幾次動用天賦技能，得知這座島是個無限循環的世界。
    人魚們一次次戰死，又一次次回到最初，他們始終活在最恐懼，最絕望的那段時間裏，互相折磨。
    美麗的人魚女性，還能被“神明”照顧到十六歲，成年。
    而雄性美人魚，隻能被留在海灘上，連長大，都要看運氣。
    他們大部分，根本沒機會長大，就已經被弱肉強食的規則，篩選掉。
    “銀統領，就是這些屍體。”大螃蟹遊到一片紅褐色水域，用大鉗子指著下方的人魚骨。
    “剛才我來丟屍體的時候，發現前麵剛丟過來的屍體不知道被什麽吃光了。”
    “正常被小魚吃，絕不會吃的這麽快。”
    “我們島上，不會是出現怪物了吧？”人頭螃蟹身的男人一臉緊張。
    顧長生通過屍體咬痕，看出缺口並非被魚吃掉。
    “叮叮叮……”
    腦海裏響起一陣機械探測音。
    通過眼鏡片上的定位光線，他轉過頭，望向一棵黑珊瑚。
    模糊的火紅色形狀，是隻貓。
    他：“……”
    想到墨憐臨睡覺前那句話，他忍不住笑。
    “銀統領，我們要不要向神明報告此事？”大螃蟹問。
    顧長生偽裝魚統領低沉的聲線，“你先回去，時刻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剩下的事，等我巡遊過這片海域再決定。”
    “記住，這件事，沒確定前，不許讓別人知道。”
    “是，統領。”螃蟹男見他往深處走，連忙轉身，往島上遊去。
    巴掌大的小魚，在屍骨裏穿梭。
    顧長生把葬魚人屍骨的場地遊走一遍，看螃蟹不見蹤跡，才淡聲開口，“船長，出來吧。”
    偽裝成黑珊瑚的黑貓這才鑽出來，剛“喵”一聲，就嗆了一口水，幸好有顧長生的避水道具卡保護，它才不至於喝海水喝到飽。
    泡泡裏，黑貓用力吸了一口氣，“主人的男人，謝謝你。”
    “自家人，不用客氣。”顧長生目光落在不遠處，“告訴我，為什麽要吃那些人魚的屍體？”
    “我好像，有聽主人的話，沒有吃活的。”黑貓轉過臉，尾巴一下下甩動，掩飾心虛。
    “理由合理，她不會怪你。”
    “我……”
    黑貓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對，“那些人魚身上，有很幹淨的力量，我的弟弟吉爾非常需要。”
    它身上一半黑毛漸漸變白。
    顧長生有注意到，白的那邊散發出來的光芒，能照亮一大片海域。
    船長接著道：“身為我主人的男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故事，我是一名海軍。”
    “是的，我知道。”
    “那時我休假，為了做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葬身深海。”
    它陷入回憶，“說實話，我是軍人，但我真的非常討厭戰爭。”
    “因為那意味著，我身邊的戰友們會一個個死去，也包括我。”
    “這真的很殘忍，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感情，我不想看見我的親朋好友們犧牲。”
    “所以，我也能理解那些被戰爭包圍的人。”
    “我深深地知道，雖然我家境優渥，可我的力量仍不能阻止某些人心裏無限的欲望。”
    “是我能力不夠，阻止不了戰爭。”
    “我隻想送一些物資，盡所有能力，救下戰火裏的可憐人。”
    “可惜，我沒想到，會出現那樣的事。”
    “我最好的朋友，殺了我最愛的弟弟，還把他送到我的餐盤裏。”
    “我變成了貓，保護我單純善良的弟弟，可同時，何嚐不是把他禁錮在我的身體裏，他隻能偶爾出來一次。”
    顧長生聽到這，大概懂它想做什麽，“你是說，得到這些美人魚的力量，吉爾能夠從你的身體裏出來？”
    “是的。”黑貓眼睛裏爆發出來的光芒，撼動了顧長生那顆早已冰冷的心。
    這隻貓，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在深淵穀底，也在努力向上爬，不知疲倦，也不會放棄任何希望，頑強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隻有這樣的熱烈，才能讓跌入黑暗的人知道，要向上爬，一直爬，總能找到希望。
    “在吉爾沒形成新的本體前，我不會告訴夫人這件事，但你也不能一直瞞著她。”這是顧長生最後的讓步。
    黑貓豎起尾巴，“我不會瞞主人太久，等吉爾擁有身體，我會交代這件事，不論主人怎麽罰我，我都無怨無悔。”
    “好。”
    “謝謝你，主人的男人。”
    “我覺得，你這麽稱呼我的話，我要反悔了。”
    顧長生話落，黑貓不情不願道：“我英俊帥氣的男主人，你可真是不講信用。”
    “以後就這麽稱呼，我還是很願意，暫時幫你保守秘密。”
    無語的黑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