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階段“全員合格”的異常情況，讓傑德和利亞姆隱約意識到、己方可能被滲透了。
    所以在利用“調查”、對“可信且可以合作的人”的試探中，兩個人在編造和製作線索的時候，全部都是獨立完成的。
    換句話說，世界上隻有傑德和利亞姆兩個人，知道他們假定的推測是什麽，如果“推測”泄露，就必然是兩人之一。
    但這是不對的。
    首先是利亞姆，他通過一起命案中的疑點、發現了“臥底”存在的痕跡，如果他是臥底，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抹除疑點，隻要閉嘴就行了。
    其次是傑德·艾恩德賽，他在前期的身份是存在“可疑”的部分的。
    比如他當初看到案情報告中的疑點、意識到己方即將暴露，所以暗中操作、將利亞姆變成護衛隊員再伺機滅口。
    但在利亞姆假死回到蜂巢基地之後，他的行為就不符合“臥底”這個身份了。
    要知道當時的利亞姆沒有身份，對調查部門的副主管來說，幹掉這樣一個人毫無困難，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動手，隻要曝光他的存在就可以了。
    如果是為了摸清情況，也可以把利亞姆偷偷控製起來，嚴刑逼供、引蛇出洞、圍點打援……扼殺風險的辦法有很多，不需要冒著暴露的風險，親自潛伏到對方身邊。
    哪怕是出於逆向思維、或者對自己的身份掩護足夠自信也不行，因為這是沒必要的。
    可是這兩個人沒問題的話，又解釋不了“推測泄露”的情況。
    “呼——”
    我長出口氣，閉上眼睛把大腦放空了幾秒：“你們計劃的時候被監聽了？”
    “……”
    傑德沒說話，不過從他無語的表情來看，這個猜測應該不對——至少他沒發現“監聽”的跡象。
    於是我的思路又斷了，但也不是完全斷了，隻是以我現在的狀態，不能再繼續深入思考，否則肯定會把腦子燒壞。
    身體的問題讓我覺得有點無奈，同時還有點哭笑不得。
    要知道我最開始是為了“避難”，才決定來蜂巢基地的，結果卻是從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跑到了另一個更水深火熱的地方。
    “要不然就提前把劉祈換出來？”
    我心裏琢磨著，又把話題重新引了回去：“現在我理解你的過度謹慎，也理解‘你們被滲透’的懷疑了，但為什麽說你‘以為’被滲透了？”
    “因為你。”
    傑德一本正經的看著我，眼神裏帶著濃濃的好奇：“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情，所以利亞姆說要跟你合作的時候，我為了試探你，做了很多隱蔽的布置。”
    “你不可能了解那些事情，但你看穿了我的每一步計劃，所以我覺得那個、或者說那些臥底，可能也沒有滲透我們，而是像你一樣看穿了我們，知道我們‘想要’什麽。”
    “……”
    我咬了咬牙壓住嘴角：“首先我並不想妄自尊大，但這兩件事完全不是一個難度，我不可能百分百看穿你們所有的‘推測’，所以世上也不可能……”
    話沒說完我忽然臉色一變，同時一個久違、或者說被我刻意忽略了很久的名字，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楊佩寧。
    我不確定楊佩寧有這種能力，但在我認識的所有人裏，如果有人能看穿其他人的所有想法，除了【黑鏡】之外，就隻有楊佩寧了。
    【黑鏡】不會參與這種“人類內鬥”，而且在“入侵六號基地”的事件中，那種絮塵成障、讓對方摸不清頭腦的行事風格，也跟楊佩寧一貫的作風極其相似。
    簇——
    細密的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我猛地打了一個冷顫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在恐懼什麽——
    如果這個猜測成真，就意味著我將再一次的、站到楊佩寧的對立麵上。
    “e.c.s.o想做的也未必是壞事，不知道現在投降來不來得及……”
    我下意識的悲觀起來，反應過來又甩手給了自己一耳光，把那個想法從腦子裏抽了出去。
    傑德不知道什麽情況，被我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你、你沒事吧？”
    “有點累。”
    我揉著臉隨口回道，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傑德神色古怪的眨了眨眼：“要不……你先休息？”
    我又下意識點點頭，再回過神的時候，傑德已經拿著餐盤走到門口了。
    “等……”
    我想叫住他再問些事情，但在意識到“對手可能是楊佩寧”之後，我腦子裏一團亂，連自己想問什麽都記不起來，隻好無奈改口道：“等三個小時再來找我。”
    “……知道了。”
    傑德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臉上隱約透出幾分擔憂：“如果你有什麽需要，直接敲門就行了，負責巡邏的是利亞姆那個小組，我至少能保證他們沒問題。”
    我“嗯”了一聲爬到床上，傑德也沒再多說，隻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哢噠”一聲房門關閉。
    我躺在床上、看著銀灰色的牆壁和天花板，總覺得它們正在緩緩的朝我壓來。
    隻半分鍾，我就忍不住去關了燈，可突降的黑暗壓迫更強，我隻好又把燈打開，抱著膝蓋在牆角坐了下來。
    “這樣如果牆壁突然動了，我就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
    我在心裏為自己的智慧點了個讚，下一秒又覺得自己瘋了，然後像拉磨似的在房間裏轉起了圈。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酸疼的雙腿讓我再也抬不起腳，才失去力氣似的癱坐在地上。
    接著我的胃裏開始翻騰，還沒想明白因為什麽，就“哇”的一聲、把剛吃下去的“土豆泥”吐了出來！
    黏膩的食物混著胃酸，糊在嘴裏像吃了一口腐爛的泥巴，於是我又本能的爬進盥洗室，涼水撲在臉上那一瞬間，我才意識到自己正處於一種極度的焦慮之中。
    “楊佩寧……楊佩寧……楊佩寧……”
    我念叨著這個名字，不住的往自己臉上潑著涼水，可是直到我身上的衣服全部濕透，也還是無法脫離那種焦慮，甚至還感覺它開始愈演愈烈！
    2024年的、楊佩寧的“偽意識”，就已經能對“主”進行催眠——雖然隻是讓它進入一種恍惚的狀態，但那對我來說，已經比登天還難了。
    而我這次要麵對的，不僅不是“偽意識”，還是在2024年之後、又精進了至少13年的、真正的楊佩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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