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那個“女”字足足看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一把拉住將要離開的肖海：“怎麽是個女的？”
    “……不然呢？”
    “沒有男的研究蘇美爾語了？”
    “有，我沒拿。”
    肖海一臉理所當然：“你不是說有兩個人的記憶，可能會自我認知混亂嗎？所以我專門找了個外國女人的記憶，這樣萬一混亂了，你區分起來也方便一點。”
    “……我他媽謝謝你。”
    我看著肖海笑起來，不過是被氣笑的。
    肖海的邏輯乍聽似乎有點道理，但這種心理上的自我認知是很抽象的。
    這種“區分”，不是從一把黑豆裏挑出紅豆那麽簡單，而是從一把黑豆裏挑出另一把黑豆。
    就像我記憶中第一次“入夢”時、以為知道自己是誰那樣，這份“伊南娜”的記憶，也是一段相對完整的人生。
    屆時在我的記憶中，將同時存在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經曆，但其中任意一段、對我來說都是真實的。
    哪怕有性別、國籍這種矛盾，對我來說也隻是一個“費解的問題”，除非有人從旁提醒，否則我可能都不會產生“區分”的想法。
    而這還是比較理想的情況。
    萬一兩段“人生經曆”相互融合，達到某種微妙的平衡，那麽我將徹底喪失“自我認知”。
    我可能以為自己是有著男性身體的女性；也可能以為自己是心理上偏女性的男性——這種事似乎沒有先例，所以在打開盒子之前，沒人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我能借此掌握蘇美爾語——至少能掌握一部分。
    “這個主意真是太餿了……”
    我牙疼似的咂咂嘴，那種麵臨未知情況的忐忑，讓我有一瞬間產生了退縮的念頭——不過也隻有一瞬而已。
    “失去自我身份認同”是最壞的情況，但除了這個情況之外，還有更多其他的、並且我能勉強接受的情況。
    而在這樣一個基數的稀釋下，“失去自我身份認同”的概率並不算高，所以我沒必要因噎廢食。
    更何況我想掌握蘇美爾語，不隻是為了“換人”救劉祈，也是為了在後續的調查中更方便一點。
    這是一個我暫時還沒完全確定的猜想——
    在我目前的調查過程中，總能發現一些上古、甚至遠古文明的痕跡，比如岩畫、比如三身神像、比如“kakuudaa”。
    雖然這種“痕跡”不多，可它們總是以一種微妙的形式出現。
    這不禁讓我懷疑，或許【大災難】也像“主”一樣，在幾十萬年、甚至更久遠的過去，就曾光顧過地球上、並留下了些許跡象。
    那時的人還沒有“大災難”這個定義，便把它們和平常的天災混為一談，當成了某種“神跡”、又或是“神罰”，並以他們的方式記錄下來。
    但我是知道“大災難”這個概念的，所以在我看到那些“記錄”的時候，會更敏銳的發現那些“痕跡”。
    換句話說，在那些已經消失的古文明中，或許也藏著和【大災難】有關的線索——我不會專門跑去研究古文明，但如果“入夢”的時候遇到，當然也不該輕易放過。
    不過想要調查古文明，首先、也是必須要滿足的條件，就是“知道”自己查到了什麽。
    蘇美爾雖然隻是眾多古文明之一，但它作為目前人類已知的、最古老的語言，又正好要“換人”救劉祈，選擇先“學”這個可以說是水到渠成。
    退一萬步說，即便“調查古文明”是我想多了，多掌握一項技能也沒什麽壞處。
    就拿“kakuudaa”來說，如果我早點掌握蘇美爾語，就不用讓龐誠找人翻譯，再之後的事或許都不會發生……
    “喂！”
    肖海壓著嗓子叫了一聲：“又琢磨什麽呢？到底換不換？”
    我剛回神還有點懵：“換什麽？”
    “記憶硬盤。”
    肖海衝我手裏的記憶硬盤一努嘴：“如果你實在覺得別扭，我就回去換個男的——不過也是個外國人。”
    “……算了。”
    我想了一下搖搖頭，因為這件事的風險，主要在於“兩份記憶相互融合”的情況，和另一份記憶是男是女沒什麽關係，隻是我自己心裏別扭而已。
    另一邊，肖海見我拒絕也沒再多說，輕聲叮囑一句“小心”，就悄悄爬走去吸引注意了。
    之後的過程一切順利。
    我按照肖海臨摹的管道圖，用一個多小時來到了d5區域， 肖海那邊的調虎離山也很成功，至少我這邊基本看不到巡邏的人了。
    不過這也意味著，我們徹底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一號基地未必知道我們的身份，但肯定知道有“敵人”混進來了——接下來的搜索隻會越來越嚴。
    心裏想著，我打開通風口的格柵，跳進了d5003號倉庫，又借著那隻小號手電筒，找到了一台備用的記憶處理設備。
    這台設備的外形和入夢儀差不多，但因為不需要長期躺在上麵，所以在躺人的平麵上，沒有那些自動升降貼合身體的小金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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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開外層的防塵包裝後，我剛找到插槽裝好硬盤，肖海就從通風管道裏跳了下來。
    淺聊幾句確定暫時安全，我抿起嘴唇看著肖海：“我剛才忽然想到，萬一發生記憶融合，我可能就不認識你們了。”
    肖海剛在附近找到電源，正打算把設備推過去，聞言發力的動作稍稍一頓：“就算是融合，你現在的記憶也不會憑空消失，怎麽會不認識我們？”
    “反應很快。”
    我鬆了口氣，幫著肖海一起把設備推向電源：“現在你每次消失再出現，我都覺得你可能又被催眠了。”
    “我知道，早習慣了。”
    肖海嗤笑一聲，又想起什麽正色道：“就算真不記得我們也沒事，重新認識一遍不就行了？”
    “……也對。”
    我想了一下也笑起來，雖然一旦發生那種情況，肯定不會像肖海說的那麽簡單，但他的態度確實讓我非常安心。
    不同於在路上那種孤軍奮戰似的“孤獨”，現在我的“靠山”又回來了，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遇到什麽困難，都會有人堅定的站在身後幫我托底。
    心裏想著，我感覺力氣都變大了不少，和肖海一起把設備推到牆邊，接上電源、等待自檢程序完成後，我就脫掉上衣躺了上去。
    設備的金屬表麵很涼，我幾乎瞬間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跳也不受控製的加快起來。
    但在稍稍適應之後，我忽然發現這些變化不是因為溫度，而是有人在暗中盯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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