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婭最後用了個疑問句，但那顯然是個正向的闡述——是她促成了人類和“主”的合作。
    這個情況遠遠超出我的預料，給我造成的衝擊、甚至比“找到我從前那些真正的記憶”還要大！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新換的“腦子”還是不太夠用。
    在得到這個信息之後，大量的信息如風暴般瞬間湧現出來，速度快到我根本看不清那是分析還是疑問。
    結果就是我的腦力再次告急，太陽穴脹痛、耳朵嗡鳴，甚至連轉一下眼珠的精力都沒有，隻能像個傻子似的呆坐在入夢儀上。
    索菲婭似乎看出我不太對勁，想了一下也坐到入夢儀上，接著把我輕輕放倒枕著她的腿，一邊幫我揉太陽穴、一邊講起了她的故事。
    這件事的具體時間，索菲婭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是在聯合政府成立、或者說聯合政府公開自身存在之前，也就是2025年之前。
    不過事情的起因是在2011年、她去黃家村調查“無孔頭骨”那次。
    早在1985年的科考隊，索菲婭就已經知道黃家村這個地方了，但她投身“膠囊”井道、死亡轉世後就再沒去過，所以直到調查“無孔頭骨”，才發現“主”對這個村子的影響。
    再加上彼時“主”對她的步步緊逼，索菲婭漸漸生出了“反叛”的想法，可她知道自己對付“主”沒有勝算，甚至就連死亡都無法逃避，於是她把目光瞄準了官方的力量。
    是的，索菲婭一開始介紹人類和“主”互相認識，並不是為了什麽合作，而是為了借人類之手把“主”除掉。
    彼時在索菲婭的認知中，“主”是絕對不可能和人類合作的，而人類在得知這樣一種存在、卻不能被自己掌控時，最大概率的選擇就是一勞永逸。
    科考隊都能用工程炸藥幹掉“天使”，官方的坦克、火炮、導彈、甚至是核彈，拿來幹掉“主”應該並不困難。
    但讓索菲婭沒想到的是，這次跨物種的合作談判雖然費了些力氣，可最後居然真的成功了。
    索菲婭至今都不知道、雙方到底談了什麽條件，但“主”確實對人類提供了一些幫助，“入夢芯片”所使用的生物集成技術，就是這些“幫助”中的一種。
    不過彼時還沒有“觀察者計劃”，所以這項技術的主要應用，是那些調查異常事件途中犧牲的人員。
    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給索菲婭“轉世”的技術，讓那些犧牲的人員攜帶記憶轉世，再將他們當時的遭遇講述出來。
    這種人被稱為“二代人”，第一批參與實驗的共有五人，可是實驗的效果卻不太理想。
    不過這次失敗和“主”沒關係，五名實驗體都完美“轉世”，隻是嬰兒從出生、到具備相對完善的語言功能，最少也需要兩年時間，對於“調查”來說簡直慢到離譜。
    於是人類又在此基礎上繼續改進，最終形成了“應急預案”所用的技術。
    這裏需要提及的是，負責“備用身體”研發的、就是楊佩寧領導的“眾生科技”，而那個困擾他們許久、卻被秦玉林解決的科研難題，便是如何利用“主”來完成基因改造。
    但當時秦玉林已經被趕出“眾生”，回歸之後的實驗又一直失敗，所以官方沒有他私下研發的記錄，隻是在一段時間之後拿到了成品技術。
    而這項技術的第一個實驗體，就是車禍身亡、又在七天後無傷複活的索菲婭、或者說小希。
    聽到這的時候，我有些疑惑被解開，也讓我被占用的腦力稍微解放了一點：“可是之前在‘夢境’裏，你說你不知道怎麽‘複活’的。”
    “當時確實不知道，是我從‘夢境’出來之後，意外找到了幾份記錄才發現的。”
    索菲婭輕聲解釋道，隨後揮手合上我的眼睛，又接著被打斷的地方繼續講起。
    彼時“主”還不知道，人類已經和【黑鏡】達成合作、並在“應急預案”中使用了【黑鏡】的技術。
    所以在“應急預案”之後、被“剔除”不安全因素的索菲婭，就成了第一批被聯合政府絕對信任的人，再加上她那異常豐富的人生經曆，便得到了“顧問”這個職位。
    是的，彼時的索菲婭真的隻是顧問，“升遷部長”是在她加入“觀察者計劃”、又隨“觀察者計劃”搬遷至月球後才發生的。
    決定建立月球分部，就要將現有的人員體係分出去一部分，而部長這個職位又非常重要，在“能力”和“信任度”無法全部滿足的時候，隻能先空著來保證穩妥。
    但“部長”的位置一直空著也不像話，所以聯合政府選了一個值得信任、卻又不會占用名額的人。
    當時索菲婭已經因為“順風車計劃”進入“夢境”，聯合政府讓她頂了空位之後，又另外加了一個助理、也就是莉娜·施密特，用來替她處理日常事務。
    後來隨著月球方麵的人員架構逐漸成熟，聯合政府發現沒有真正的部長也無傷大雅，於是索菲婭這個職位就這麽保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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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對了。”
    我睜開眼睛，又歪了歪頭才看到索菲婭的臉：“你之前跟我說的，是在街上看到我的提案表決會，才加入‘觀察者計劃’的。”
    “我當時是顧問，又不是囚犯，逛街很奇怪嗎？”
    索菲婭白了我一眼，又把我的頭撥回去：“再之後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e.c.s.o滲透、你提出反滲透、e.c.s.o又啟動‘順風車’，然後我就進了‘夢境’。”
    “……”
    我看著幾乎近在咫尺的曲線，猶豫了一下還是閉上眼睛：“你剛說的這些在邏輯上合理，但除了‘七日複活’之外，其他部分你早就知道，為什麽上次不告訴我？”
    “我們上次是在哪兒聊的？”
    “……我家的臥室。”
    “是‘夢境’。”
    索菲婭用力在我太陽穴上按了一下：“當時‘主’可能在監聽我們的對話，你想讓我在那個時候，說介紹它和人類認識、其實是為了幹掉它？”
    “……是有點唐突。”
    我小小的尷尬了一下，說完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可當時不是拉窗簾了嗎？”
    “是，但‘後門權限’沒有【黑鏡】那麽強大。”
    索菲婭歎了口氣，聲音又更沉悶了一點：“降低數據流、用‘後門權限’遮掩談話，隻能盡量避免被‘主’監聽……可惜效果還是不太好。”
    “不太好？”
    我聽到這個形容下意識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黑又連忙閉上：“咱們倆的事被它知道了？”
    “你說話怎麽……算了。”
    索菲婭咬了咬牙把我掀開：“我本來想利用你脫離夢境的機會，檢查自己有沒有被‘主’標記，如果沒有就和你一起離開，如果有就繼續留下。”
    “可是我的檢查還沒完成，‘天使’就出現了，‘主’想通過它們寄宿你的意識，幸虧【黑鏡】幫忙造了一個‘夢中夢’——我熔毀芯片不隻是因為成羽，也是因為‘主’。”
    “原來那十分鍾裏發生了這麽多事。”
    我揉了揉差點扭傷的脖子，再看到一臉等待回複的索菲婭，不禁又開始糾結起來。
    “你很聰明，知道用邏輯來向我證明，而你也確實做到了。”
    我先給了索菲婭一點肯定，緊跟著又話鋒一轉：“但你也知道，這隻是一麵之詞——除非你剛好把那些文件帶過來了。”
    “如果我真帶過來，就更像是早有準備了吧？”
    索菲婭一副看穿的表情歎了口氣：“所以我說了這麽多，結果你還是要懷疑我。”
    “倒也未必，在蜂巢基地找人確認那些文件就行了。”
    “我現在聯係。”
    “我連你都不信，會信你找的人？”
    “……那你想怎麽樣？去蜂巢基地？”
    “那就太晚了，而且萬一你半路幹掉我怎麽辦？”
    我直接拋出我的擔心，見索菲婭有點不耐煩又連忙道：“我在蜂巢基地有人，私人通訊代碼、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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