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可說盡，事不可做絕。
    在如今這個既沒有運載火箭、也沒有“赫利俄斯”、隻有聯合政府的支援部隊來勢洶洶的局麵下，沒人會相信“一定能完成任務”這種話。
    不過這無所謂，畢竟他們本來也不相信，我之所以吹這個牛，隻是為了把自己抬高到指揮官的位置上，再借此掌握現在的實際情況。
    “你們現在有什麽計劃？或者說你們做了什麽補救？”
    我翹著二郎腿隨意問道，又在席爾瓦準備開口的前一瞬、收起所有表情嚴肅強調：“isten！我知道你們還不相信我，所以如果你決定隱瞞一些事情，我真的會非常理解。”
    席爾瓦遲疑了一下抿低嘴角：“but？”
    “但如果因為你們隱瞞了關鍵情況，導致我的計劃最終失敗——沒錯，我說的就是你。”
    我眼珠一轉、手指也隨視線移向麥克斯：“如果是因為你們的隱瞞才導致失敗，我希望你不會把它歸咎到我的身上、成為更加懷疑我的理由。”
    麥克斯翻了翻眼睛沒說話，我又轉向席爾瓦微微一笑：“其實你們也不用緊張，就算我擬定了計劃，你們也可以自己決定如何執行——你覺得呢？”
    說到“你覺得呢”的時候，我稍微放慢了一點語速，意在強調他們擁有最終選擇權——然而就像麥克斯一直掛在嘴邊的那樣，這完全是“bushit”。
    這一招叫關鍵前置，是一個利用時間順序的心理陷阱。
    從我說完“一定可以完成任務”之後，我所有的詭辯、歪曲和免責聲明，都是在強調“最終選擇權”，但其實“最終”這個時間節點並不重要。
    無論他們是否相信我，也無論我的計劃能否幫他們完成任務，都要等到我提出計劃之後，他們才能根據我提出的計劃、來反向判斷我是搗亂還是真想幫忙。
    而在他們開始判斷之前，我的目的就已經完成了——了解此刻發生在外麵的真實情況。
    為了增加“判斷”的準確性，他們必須用真實信息作為提出計劃的基礎——當然，“必須”隻是從我的視角得出的判斷，如果他們依然抱有懷疑，可能還會加一些假信息。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特意激怒麥克斯、讓他不想再跟我說話，進而保證相對更信任我的席爾瓦、在回答的時候不被打擾。
    不過即便是讓席爾瓦作為信息出口，也未必能保證信息的絕對真實——但這同樣無所謂，因為我根本沒打算擬定什麽計劃。
    我在現階段的主要任務就是拖延時間，等席爾瓦說完之後，隨便胡扯幾句交個差，然後再繼續胡扯來應付拷問。
    雖然這很難拖延二十幾個小時，但哪怕隻能拖延一分鍾，也能讓我多一分鍾來想辦法。
    心裏這麽胡思亂想的琢磨著，同時我還在聽著席爾瓦的介紹。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之前被孫文澤發現的、那兩個“逃走”的敵人，確實將gidiuduga轉移到了別處，並在離開時發現周圍的月球車，但他們沒意識到那是“監控”。
    沒有意識到危險，那兩個人自然也就沒有上報，可是在他們準備偷偷離開運輸基地的時候，卻意外發現了開車追蹤的孫文澤。
    這個前置條件的變動，也導致我的推測出現了第一個錯誤——敵人攻擊孫文澤不是為了“圍點打援”，而是他們以為孫文澤會攔截那兩個人。
    不過這個錯誤並不是壞消息，畢竟“圍點打援”的前提是利用監控和我們之間的通訊，沒有“圍點打援”，就意味著這些敵人沒有那麽聰明。
    這讓我的勝算又增加了15，其中10是因為敵人的實力低於預期，另外5是他們在攻擊之後、並沒有靠近去確認孫文澤和劉曉星的死亡。
    從攻擊發生到現在，沒人從那輛月球車下來，也沒人聯係我和林霜，但沒看到屍體就不能……不對，有“應急預案”這種技術，就算看到屍體，好像也不能妄下定論。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席爾瓦是相對來說最信任我的，但可惜他也沒有完全信任。    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畢竟現在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號基地，剩餘的六座基地、以及三座運輸中轉基地，都有可能被暫時存放gidiuduga。
    哪怕是依靠距離和方向進行排除，尋找的過程也依然是大海撈針，所以把gidiuduga召回到這座基地，才是能把損失降到最小的辦法——可惜這行不通。
    別看我占著指揮官的位置，但其實頂多算個參謀，隻有席爾瓦和麥克斯他們認為我的計劃可行，他們才會把那兩個人叫回來。
    而現在的實際情況是，“赫利俄斯”的發射口嚴重損毀，搶修需要很長時間，並且我們沒有這方麵的專家，就算修好了也未必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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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載火箭的五座發射平台中有一座被毀，另外四座也在爆炸中受到了影響，需要檢修之後才能使用，但這裏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情況——
    席爾瓦他們有人可以檢修發射平台，但指揮中心內的主控台電纜被人破壞，又暫時找不到替代的電纜，所以沒有主控台的數據反饋，他們就無法確定檢修是否成功。
    這等於把希望放進全封閉的玻璃罩子，看得見卻摸不著，世上沒有比這更折磨人的事了——至少麥克斯是這樣認為的。
    “你應該知道，是誰破壞了主控台的電纜吧？”
    麥克斯端著槍，幾乎是跺著腳的朝我走來：“科恩他們都死了，還有幾個被綁著死在了設備間，但就算他們活著也不會破壞電纜，肯定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幹的！”
    “啊……”
    我想起自己當時那異常精準的兩槍，不自覺的開始得意抖腿：“是我幹的，兩槍全部命中。”
    “你說什麽？！”
    麥克斯皺起眉頭大步上前，槍管都差點插我嘴裏：“你破壞了主控台？你知不知道……”
    “是主控……呸！”
    我偏頭吐掉隱約的硝煙味，重新正起臉色胡扯道：“是主控台的供電線纜，當時調查部的人已經控製局麵，想從指揮中心阻止發射。”
    “我隻能破壞電纜，再誤導他們說沒有主控就無法發射、實際上已經設定的程序還會繼續運行——這是在幫你們爭取時間，我怎麽知道他們會炸火箭？”
    這是胡扯，但也是我作為約翰森，在身份和邏輯上可能會做的事。
    除非有當事人出來拆穿我，否則誰也不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而當時在場的人裏，除了我和林霜之外全都死了。
    林霜不可能出賣我，我更不可能出賣自己，所以我在胡扯的時候非常自信。
    然而就在我的話音落下之後，負責左翼警戒的那個、從進門開始就一言不發、始終側身用後腦勺對著我的人說話了。
    “幾天沒見，你扯淡的本事都快追上我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頭一顫，但也正是因為太熟悉了，我隻直到那人轉頭過來、露出側臉的時候，才想起那個早已梗在喉嚨裏的名字。
    “秦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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