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祈得知的死訊來自劉願，而劉願得知死訊這件事，要從十幾年前開始說起。
    就像我之前在“夢境”裏、看到的劉祈的資料一樣，2020年的夏天，他開車帶妻女出遊的途中，意外遭遇了隧道塌方。
    等到獲救的時候，劉祈的妻子已經死亡，而他的女兒也因為長期掩埋導致的缺氧，大腦產生不可逆的損傷、喪失意識成了植物人。
    之後劉祈便申請停職，幾乎寸步不離的在醫院照顧女兒，不同的是他在一年後沒有辦理複職，而是聯合政府找到了他。
    當時聯合政府的成立還沒有公開，所以他們去找劉祈的時候，還披了一層偽裝的皮、也就是楊佩寧所在的“眾生醫療科技有限公司”。
    那是劉祈第一次接觸楊佩寧，不過兩個人的接觸並不算多，因為“眾生”那時候的目標不是他，而是有一個研究項目需要植物人做誌願者——當然，他們和劉祈說的肯定不是這樣。
    楊佩寧的勸說，再加上醫院的診斷是蘇醒無望，劉祈沒猶豫多久便選擇加入、和劉曉星一起去了“眾生”——這就是劉願視角中的，劉祈和劉曉星的失蹤經過。
    發現兩人失蹤後，劉願開始用他的方式進行尋找，可是整整一年都沒有絲毫進展。
    與此同時，“眾生”這邊的研究也不順利，一年裏各種的手術和藥物不計其數，劉曉星卻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
    不過劉祈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再加上“眾生”的醫療保障條件，甚至超過三甲醫院，所以他也沒急著離開，反而在“眾生”謀了一份工作——
    從自己的專業角度出發、抹除各種可疑的痕跡，阻止劉願這樣的人調查“眾生”，而這帶來的結果，就是劉願在之後四年的調查中，連一絲有用的線索都查不到。
    轉眼到了2025年。
    劉曉星依然沒醒，但隨著聯合政府的存在、以及【大災難】都被公開，劉祈的“工作”也被取消了。
    這裏有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前麵五年的“調查無果”，讓劉願慢慢放棄了希望，否則他至少能提前十年找到他的哥哥。
    言歸正傳。
    閑下來之後，劉祈又專心照顧了女兒一年，直到我提出“觀察者計劃”、卻因為倫理道德之類的問題，得到了很多負麵、甚至反對的聲音。
    那些聲音讓“觀察者計劃”難以推進，其中“觀察者”的選拔還好一點，雖然報名的人數遠遠沒達到要求，但至少找到了十幾個人，可是“錨點”的選拔就不一樣了。
    進入一個不知道多久才能醒來、甚至不知道能不能醒來的“夢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幾乎相同的經曆，那種心理預設和對於未知的恐懼，足以讓任何智商正常的人望而卻步。
    所以招募開始了幾個月，報名的隻有一個“心懷鬼胎”的秦玉林，但是為了增加容錯率，除了“強製喚醒”的程序錨點之外，至少還需要一個真人的意識作為“錨點”。
    無奈之下，聯合政府隻能選擇指派，準備先完成一次成功的“入夢”，來證明這是一個有效、且安全的方案，再借此打消顧慮、招募更多的“錨點”。
    而作為第一次、同時還帶有演示性質的“入夢”，這次行動可以說是隻準成功、不準失敗，“夢境”的發展無法掌控，就隻能在人員配置上做萬全準備了。
    於是在人員指派的備選名單中，聯合政府最終選擇了劉祈，這個專業、冷靜、極其符合“錨點”要求的人，作為夢境中最重要的、負責指引和糾正的“錨點”。
    再之後的、現實中的情況，就是劉祈回來以後被劉願找到，然後從對方口中聽說的了。
    “第一次‘入夢’很成功，所以我又得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劉祈聳動肩膀笑了笑，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笑意：“在那之後過了一年，曉星死於長期臥床的並發症，劉願接到通知去取了屍體、辦了葬禮，也再次接觸到了‘眾生’。”
    “不過當年對我的‘指派’，在倫理和人權上是不被接受的，所以他不知道我成了‘錨點’，隻知道我參加了‘觀察者計劃’，就也跟著加入進來了。”
    “……”
    看著劉祈臉上標準的強顏歡笑，我整整沉默了兩分鍾都沒再開口——不是不知道說什麽，而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可能是我臉上的猶豫太過明顯，劉祈沒等我決定就主動說道：“曉星的屍體沒問題——至少劉願覺得沒問題，她的死也沒問題。”
    “……你確定嗎？”
    “我查過一些資料，植物人喪失意識後，會由於長期臥床、產生一係列的並發症，臥床五年後的死亡率接近60，而曉星當時已經臥床七年了。”
    劉祈像不願麵對似的快速說完，接著重重的歎了口氣：“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曉星的死有問題。”
    “比如她沒死，或者是因為照顧不周才……那樣我至少有人可以發泄，但現在我隻能恨自己，為了什麽狗屁的責任感，結果連她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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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她……”
    我欲言又止的張了幾次嘴，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因為這份“沉重”完全不在我的預設裏，我最開始提起這件事，隻是因為好奇而已。
    可是話題聊到這份上，我又感覺必須要說點什麽，正當我頭疼不已的時候，肖海終於過來救我狗命了。
    “兩位——”
    肖海大步走到我和劉祈中間，反手朝門口的莉娜指了指：“還有什麽事就路上聊吧，我們現在該走了。”
    劉祈深吸口氣應了聲“好”，我順勢拍了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隨後便一起過去穿宇航服。
    “對了。”
    宇航服穿到一半，莉娜忽然想起什麽朝我看來：“你仔細回想一下，那批來滅口的人長什麽樣，稍後我找人畫出來，用麵部比對……”
    “我沒看到他們的臉。”
    我沒等莉娜說完就搖了搖頭，順勢用下巴指了她手裏的宇航頭盔：“那批人的頭盔麵罩是金色的，我……”
    咣當！
    莉娜的宇航頭盔脫手落地、臉色也隨之變的難看起來：“你剛才說，那些人的頭盔有熱控鍍金麵罩？”
    我沒想到她會這麽大反應，愣了一下才點頭道：“我不知道那東西的正式名稱，不過麵罩整體都是金色的——怎麽了？”
    “……問題可能比我們想的更嚴重。”
    莉娜沉默了幾秒才沙啞回道：“熱控鍍金麵罩的防護性更好、還可以有效降低頭盔內部的升溫風險，但月球各基地的人員不需要長時間外出，所以配備的都是基礎麵罩。”
    “全都是基礎款？”
    肖海聞言一怔：“那怎麽會有鍍金的？”
    “會配置熱控鍍金麵罩的地方，據我所知隻有一個。”莉娜動作僵硬的、緩緩抬手指向上方。
    “空間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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