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吃得苦中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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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對麵拉繩索的是什麽東西,但那絕對不是人類、甚至不是一般動物所能擁有的力氣。
幾乎在我察覺到拉力的一瞬間,整條繩索就猛的往前抽了一下。
要知道,這個時候我還沒有鬆開鎖扣,水流的阻力和衝力、以及高鹽度所產生的浮力,本來就已經在把我往後推、幸虧有鎖扣固定才沒被推回去。
如今整條繩索猛的一抽,我幾乎立刻就聽到腰椎附近傳來“哢嚓”一聲脆響。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可還沒等我仔細體會那個預感,頭就隨著那股巨大的拉力,重重撞在了某個堅硬的東西上!
我不知道那是岩石還是冰壁,但我知道這一下撞得很疼。
一瞬間,我黑暗的視界裏就灑滿金星,同時我又聽到“喀啦”一聲輕微的脆響!
濃烈的鐵腥味兒衝進鼻腔,等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再想閉眼已經來不及了。
零下20c的鐵鹽鹵水、幾乎是噴射著湧了進來。
我首先感覺到眼睛一涼,接著在千分之一秒都不到的刹那過後,我的眼球就開始“燃燒”起來。
劇烈的痛楚,讓我忍不住想要痛呼出聲,可我的嘴唇剛剛張開一條縫隙……又或許我根本沒張嘴,鹹腥的海水就爭先恐後的湧了進來!
其實這時候我沒嚐到味道,冰涼刺骨的水溫,讓我的舌頭立刻開始痙攣起來,像怕冷似的一個勁兒往嗓子裏鑽。
可就算這樣,還是擋不住那些冰冷的鐵鹽鹵水、像生鏽的刀片一樣劃過我的氣管和食道。
我不受控製的咳嗽起來,可是除了牽動著肺葉抽搐、引發一浪強過一浪的劇痛之外,再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與此同時,我還在被鋼索拉著、在崎嶇的水道裏橫衝直撞。
兩秒鍾後,我的右腿斷了;三秒鍾後,左膝蓋疑似粉碎性骨折;四秒鍾後,我的頭再次撞到某個堅硬的東西,接著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這是我第一次,以一種激動、甚至可以說是“迫切”的心情迎接死亡,也是我第一次對“宇宙之旅”如此留戀。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在跟紅巨星表麵的“劉祈”聊了七八分鍾之後,他就以“你該走了” 結束話題,隨後我的意識又在一片刺眼的眩光之後、再次沉入那片冰涼刺骨的水底。
此時我的身體狀態已經重置,心理上也稍微適應了這種處境,所以在重新掌控身體的一瞬間,我就立刻緊閉雙眼、屏住呼吸——可惜沒用。
這種“複活”隻能重置我的身體狀態,卻重置不了撞裂的麵罩,所以在我“活過來”之前,就已經被水淹沒了。
又是一陣不知道多久的痛苦掙紮,我再次毫不意外的死了過去,再接下來,就是仿佛永無止盡的循環了。
複活、死亡、“宇宙之旅”……再複活、再死亡、再“宇宙之旅”……又複活、又死亡、又“宇宙之旅”……
到了第十次——也可能是第二十五次、或者第五十七次——的時候,我已經對這些事情徹底麻木了,心裏唯一剩下的情緒,就隻有一絲淡淡的憤怒而已。
是的,憤怒。
不是因為聯合政府讓我來遭罪,而是我已經在短時間內、連續死亡多次之後,外麵的人依然沒有把我強製喚醒。
這存在兩個可能的情況——
第一種是陳禹含猜錯了、而我猜對了,也就是除非我們完成任務、否則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無法離開這個“集合夢境”。
第二種是聯合政府早就知道、觀察者會遇到這個情況。
或者說的更直白一點,“會發生這個情況”的信息,也屬於楊佩寧和聯合政府合作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哪個情況才是客觀事實,我也不在乎,因為它們都讓我有一種被拋棄、至少是不管我死活的感覺。
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想臨陣倒戈、順勢加入楊佩寧的陣營。
可惜還沒等我醞釀出足夠的怒意,周而複死的循環就結束了。
我仰麵朝天的摔在一片堅硬、但還算平坦的地方,臉上的麵罩被暴力扯掉,一片猩紅的光暈便亮了起來。
那應該不是周圍的環境光,而是視網膜損傷所導致的灼盲,因為我此刻什麽都看不清,隻能聽到多腳蟲爬過鼓麵似的、窸窸窣窣的輕響……又或是耳膜損傷產生的幻聽?
正當我胡亂琢磨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托起了我的後頸,接著又是一股溫熱的液體,慢慢灌進了我的口中。
隨著吞咽,食道裏的灼燒感開始有明顯緩解,我怔了一下、正琢磨這是什麽靈丹妙藥,可下一秒我的腸胃就開始絞痛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幾萬把刀片在腹腔裏瘋狂旋轉,我嗓子一甜嘔出口血,還沒吐出去又被捂住了嘴。
回落的血液嗆進氣管,混著之前沒咳出來的鐵鹽鹵水,融合成了一股鹹到發苦的鐵腥味兒。
但好在這次的折磨沒有太久,可能隻有兩三秒鍾,我的意識就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時我也反應過來了——我們應該已經抵達了目的地,剛才給我灌下的應該是某種毒藥,好讓我能以“更好的狀態”迎接未來。
而在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圍繞在身側的十一顆“黑點”也接連爆發,宏偉的宇宙隨之展開,我又見到了那顆幾乎快要看吐的紅巨星。
但和剛剛過去的幾十次不同,這次紅巨星上的、不再是什麽奇怪的人,而是一直以來的、那個長著我的臉的男人。
“你又死了?”
我的視線剛落在他的臉上,男人就在我之前開口說道,而且是他之前沒說過的台詞。
這讓我稍稍怔了一下,而他也沒想等我回答,幾乎話音剛落就繼續道:“你現在還能控製自己嗎?”
“控製自己?”
我又是一怔:“你指的是哪方麵?”
“對身體的控製,還能嗎?”
男人仰頭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種標準到可以算是刻板的擔憂表情:“你在這裏,但你的身體不在這裏。”
“……你想說什麽?”
“如果他們想給你喂‘紅蟲’,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又或者……”
“……他們已經喂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