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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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禹含的話,讓我忽然感到一陣寒意。
說來奇怪,我那個多疑的毛病,有時甚至到了我自己都厭煩的地步,可這次聽到陳禹含說、我們都是交給“吉迪姆”的人質的時候,我幾乎都沒猶豫就相信了。
事後回想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這個時候的我,並不是信了陳禹含的話,而是終於願意麵對、並接受我很久之前的那個猜測。
畢竟手腕上的這一刀,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傷口愈合的過程,從前那一次次暴亂、一次次受傷,我幾乎總能見到傷口深處的肌肉裏,長出那些頭發絲一樣的紅色肉芽。
像“吉迪姆”的紅蟲一樣的紅色肉芽。
還有人類和“吉迪姆”之間的合作,在我的視角裏、也一直是有問題的。
“人類和‘吉迪姆’為了解決【大災難】而達成合作”,是我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一個促成雙方的理由。
這確實是一個沒有任何破綻的理由,但對於這種跨星際、甚至跨物種的合作來說,僅僅隻有這樣一個“理由”是不夠的;
雙方初次相識,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了解,僅僅憑著一個所謂的、共同的目標,就親密無間的建立合作——這種高度理想化的情節,大概隻能發生在夢裏。
還有人類欺騙“吉迪姆”,從“觀察者計劃”啟動的第一天就撕毀承諾、沒有向“吉迪姆”透露任何有關【大災難】的信息,而“吉迪姆”對此毫無反應。
雖說曾有一個“夢境”中的“吉迪姆”,試圖借由我回到現實、對人類進行報複,但這種個例並不具備參考性,而且我在其他“夢境”接觸到的“吉迪姆”,基本都是很穩定的。
更何況“吉迪姆”的族群來到地球,並不是全都被投入“夢境”,可是那些存在於現實中的“吉迪姆”,完全沒有對這件事做出反應……又或是它們做了些什麽、隻是我不知道?
不過這些細節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當我在整件事情裏、加入了“人質”這個前提之後,所有那些邏輯上的小小違和,就全都變得通暢起來了。
在人類和“吉迪姆”的合作中,打著“自愈基因”的旗號、讓“人類”成為“吉迪姆”手中的人質。
那麽無論人類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隻要沒表現出惡意、沒有撕毀合作,“吉迪姆”就全都不必理會,畢竟它手裏還攥著“人類”的小命。
這讓我覺得有點憤怒,但也沒有那麽憤怒。
雖然我大部分的時間裏,都還下意識的把自己當成人類,可是我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高維生命。
所以“交出一部分人類作為人質”這件事,雖然不符合我一貫的是非觀,但我更多的還是一種局外人的態度,很難把自己完全帶入到“被犧牲”的角色裏。
努力了幾秒鍾,還是沒激發出太多憤怒,我索性讓自己冷靜下來,又把剛獲得的信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隨後便發現了一個細節。
“這個‘自愈基因’,好像不是全人類都有的吧?”
我抬起手腕、將那條稍淺的印子轉向陳禹含:“那天我們帶……帶小莊出去玩的時候,我在路上看到過幾個受傷的人。”
“確實不是全人類,但對‘吉迪姆’來說已經夠了。”
陳禹含輕輕撥著換氣口上的格柵,似乎想調整一個更好的觀察角度:“簡單來說,‘人質’隻包括兩種人——長期在地外進行作業的人員,以及地球方麵的、聯合政府的管理層。”
“管理層?”
我聽到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聯合政府將一部分人類、交給“吉迪姆”寄生成為人質,在我看來幾乎可以算是“反人類”了,但如果那些決策者自己也在“人質”的行列中,這件事情似乎就沒那麽簡單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就像“故意殺人”和“過失殺人”的界定,很多時候作為判定關鍵的依據,就是凶手在進行“殺人”這個行為時的主觀意願。
但凶手在法庭上可以撒謊、甚至嘴硬說自己並非故意,而這件事情裏卻不存在這樣的“餘地”。
做出這個決定的、聯合政府的管理層,同樣也在“人質”的行列之中,如今已經很難再說清楚,這到底是一種“犧牲”還是“出賣”。
如果非要掰扯其中的細節,就隻能深究當時接受寄生的順序,看最先被送到“吉迪姆”手裏的,是我們這些不知情的“地位工作人員”、還是那些知情的“管理層”。
思路到這,我忽然靈光一閃看向陳禹含:“你查到這些事情的時候,知不知道……”
“不知道。”
陳禹含似乎知道我想問什麽,沒等我說完就搖了搖頭:“大概一個月前,我和他見過一麵,當時我感覺他隱瞞了很多事情,所以利用是他女兒的身份,去了他的住處和辦公室。”
“所以你獲得的這些信息,都是從陳金平那裏得來的一手信息?”
“嗯。”
陳禹含點點頭:“那些資料都被他藏的很小心,要不是我了解他,都未必能找得到——我覺得你不用擔心資料的真實性。”
“……這樣我反而更擔心了。”
我沉默幾秒,終於還是沒忍住歎了口氣:“你說他把這些資料藏的很好,但這些事情應該是絕密中的絕密吧?連我都被蒙在鼓裏的事,隻有‘藏’這個保密手段,是不是太兒戲了點?”
可能是我說的太過隱晦,又或是陳禹含不願麵對那個可能。
總之在我剛說完的時候,她幾乎沒有什麽反應,過了半秒才猛地抬頭看我:“你的意思是……他想讓我看到那些資料?可他為什麽這麽做?”
“兩種可能——”
我朝陳禹含別了個“耶”:“如果你的父親包藏禍心,可能會預先準備一些假資料,再利用你去獲取、並傳播,來對其他人進行誤導;但如果他是好人……”
“說明他也認為這些決定是不對的,可是礙於身份和職責無法出麵,隻能通過這種方式,讓我把當年的真相挖掘出來。”
陳禹含接著我的話說道,雖然眼睛還朝著我的方向,但視線焦點已經不知道飄哪兒去了:“他想改變這個現狀,可是他不能這麽做,所以他把這件事交給了我。”
“我隻能說,不排除這種可能。”
我拍了拍陳禹含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其實我心裏在琢磨另一件事——陳金平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者說……他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才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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