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陳禹含說，“蟲洞”的另一端、可能是【黑境】本體所存在的世界。
    但其實在前不久、楊佩寧最後一次跳反的時候，【黑境】明確表示它們滅絕在【大災難】降臨之前。
    而且它們之所以幫助人類，就是為了從“我”的手中、獲取那個逃離滅絕的機會。
    當然，這其中存在一種可能，就是當時的【黑境】在配合楊佩寧、對我進行誤導。
    可是“時間蝴蝶效應”的信息回溯也在那之前、而且在【黑境】消失之後，所有與之相關的、比如“應急預案”和“時間蝴蝶效應”都陷入停滯，而且是得到官方承認的“停滯”。
    光是直接對我確認這件事的，就有陳金平、威廉·凱恩等一眾高官，再加上他們對待此事的態度、以及“時間蝴蝶效應”沒有提到“蟲洞”的出現等細節來看，“【黑境】消失”已經無須懷疑了。
    換句話說，“蟲洞”的另一邊不可能存在【黑境】、至少不可能存在我們熟識的【黑境】。
    這個情況，無疑會讓“開拓者”項目的未來更加撲朔，可我還是沒有告訴陳禹含，反而嚐試從側麵說服她支持“開拓者”項目。
    畢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所以“放棄地球”或許不是最正確的選擇，卻是人類目前唯一的選擇。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沒有辦法的辦法”，一直是我所抵製的，因為它會讓我感到一種無從選擇、隻能疲於奔命的無奈和焦慮。
    我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抗拒那種感覺，所以我此刻不僅是在勸陳禹含，同樣也是在勸自己。
    “這種方式確實有違人道，但如果是為了活下去……我個人覺得可以接受。”
    我輕聲說著，透過換氣口的格柵、看著下方的那片血池，剛才在我和陳禹含說話的時候，又有幾批碎屍被運送過來、傾倒在了“血池”裏麵。
    不過比起我之前看到的、那些幾乎可以說是“碎片”一樣的殘屍，最後這兩批就完整很多了，最奇妙……或者誰最怪異的是，我還在最後一批屍體裏看到了熟人。
    我不知道那人叫什麽，但之前在月球基地，我們因為太陽風暴躲進掩體，結果被戴森·維克多趁虛而入、帶人襲擊的時候，就是那個家夥、讓我苦練的格鬥技巧第一次吃癟。
    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尷尬的場麵——
    當我按照訓練時的順序，鎖手擔肩、起跳團身、準備利用體重和杠杆原理把他扔出去的時候，那家夥一隻手就把我拎在了空中，後來還是龐誠及時趕到、遠遠開槍救下了我。
    因為那是我第一次失手，所以我對這家夥的印象很深，如今在這裏又看到他的屍體，不禁勾起我很久之前的一個疑惑——那些襲擊基地的、e.c.s.o的人的屍體，後來都是怎麽處理的？
    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了我很久，主要是當時的調查都還沒結束，那些屍體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當時我還單純的以為他們是被埋了，或者運回地球、拋進太空之類的，但現在看來，那些屍體應該是和“應急預案”淘汰下來的身體、一起被保存留到了今天……
    “又走神了？”
    隨著聲音，忽然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過神正好迎上陳禹含的白眼。
    見我回過神，陳禹含又翻了個更大的白眼：“說的時候這麽心不在焉，你自己相信你說的那些話嗎？”
    “當然信，我從來不騙自己。”
    我摸了摸鼻子隨口回道，不等她再拆台又繼續道：“剛才我也不是走神，是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不過那件事不重要，我就不跟你囉嗦了。”
    “我想跟你說的是，有些底線確實需要堅守，但在這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我們首先還是要想辦法活下去——從前的戰亂饑荒年代，易子而食的事情也不少見吧？”
    “有些底線就是不能退！”
    陳禹含梗起脖子，從眼角邊緣斜睨著我：“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麽有名的話你沒聽過？”
    “聽過，可是……”
    “可是就算是為了‘自由’，有些底線也必須堅守，就比如那些犧牲的先輩，你是覺得他們不想活下去？還是覺得他們的犧牲是錯的？”
    “我沒說……”
    “你是沒說，但你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陳禹含說著在我胸口搗了一拳：“你現在不就是想告訴我，先別管未來會怎麽樣、當務之急是渡過眼下的難關、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這種話是個人都會說，還需要你來提醒我嗎？”
    “可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基因改造’啊大哥！用這種方式來渡過眼下的難關，就算最後真的活下來了，活下來的東西還是‘人類’嗎？它們傳承的還是‘人類文明’嗎？”
    事實證明，無論陳禹含拿到的資料有沒有問題，她現在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她考慮的甚至可能比我還多。
    所以麵對她連珠炮似的質問，我張了幾次嘴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總覺得現在說什麽都太過蒼白——直到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快速冷靜下來之後。
    “幾天沒見長本事了，差點被你給繞進去！”
    我沒好氣的白了陳禹含一眼，隨後坐正身體、張開雙臂：“你說經過‘基因改造’後的不是人類？那你覺得什麽才是‘人類’？有手腳？有軀幹？還是有五官和內髒？”
    “人類隻不過是地球上、眾多的生命種類之一，或許你覺得自己很特別，但在我看來，‘人類’這個物種的存在，本質上和一棵樹、一朵花沒有任何區別。”
    “從古猿人到能人、再到直立人和智人，人類、甚至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基因，本來就是在不斷地進化，‘基因改造’隻是將這個過程縮短，本質上對其結果沒有任何影響。”
    “‘進化’是保證生命延續的基礎，如果地球上不曾出現陸地，現在的人類可能會長成魚的模樣，你怎麽知道幾十萬年後的人類，不會變成‘基因改造’的那個樣子？”
    “我……”
    陳禹含臉上的鄙夷和質問逐漸凝固，顯然也被我的“連珠炮”給繞暈了。
    我得意之餘、視線本能的朝換氣口一落，剛翻起來的得意瞬間煙消雲散：“你說得對，人類不該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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