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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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金平給我準備的房間,距離指揮中心還不到十米,這樣一旦指揮中心有什麽狀況,便能及時的過來通知我。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陳金平說的“安靜”居然不是相對詞、而是一個絕對詞。
    整個房間的麵積不大,充其量隻有十平米左右。
    我剛一進門,就立刻感覺這裏像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耳道,甚至連推門時、門軸的吱呀聲都被咽了回去——不是那種阻隔式的“被擋住”,而是好像被什麽東西抽走了,死氣沉沉的。
    房間裏的構造更像是怪物一樣。
    牆麵、天花板、甚至是門的背後,都長滿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水泥楔子,像長歪的鍾乳石林、像巨獸口腔裏的獠牙,總之就是不像一個“房間”。
    它們的吞噬著一切聲音,不管是呼吸、咳嗽、還是打噴嚏,隻要聲音敢撞上去就會被楔尖撕裂、吸進它們多孔的軀體裏。
    地上是一張懸在消音棉上的彈力網,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材料織成的,踩上去能感覺到一種微弱的彈力,但卻沒有正常彈力網該有的、那種編織物伸縮時的呻吟。
    在過來的路上,亞曆山大介紹說、這個房間的背景噪聲是20分貝,可我剛一進來就覺得他說高了。
    我沒有分貝儀,測不出這裏的具體數值,但我感覺這就像一座聲音的墳場,甚至連我這種和自己都能聊上幾句的話癆,在進入這個房間之後都學會了閉嘴。
    不是不想說,而是話一出口就死的悄無聲息,說的再多也總感覺沒勁——可有些事我還是不得不說。
    “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我拉住準備離開的亞曆山大,聲音剛出口,就像落進沸水的雪花一樣瞬間消散,以至於我都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
    所以我把亞曆山大拉到門外、又重新問了他一遍,同時還關上那扇長滿了水泥楔子的沉重房門,將那種讓人不安的死寂、死死的關在了房門裏麵。
    “當然可以。”
    亞曆山大一如既往的好說話,好像我們曾經的那些勾心鬥角、全都跟他沒關係一樣:“不過我要提醒你,我可能不知道你想要的答案。”
    “沒關係,這個問題的答案你一定知道。”
    我說著、反手指向剛關好的房門:“你們準備這個房間,是為了讓我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中,更好的體會‘雙向量子信道’吧?”
    “這個房間的內部構造我剛看過,雖然麵積不大,但布置起來也很麻煩——所以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1號’其實是楊佩寧、做這些是為了幫我鋪路的?”
    “……重要嗎?”
    亞曆山大沉默了一下皺眉反問:“我們知道、並且願意配合你們的計劃,這不是就夠了嗎?”
    “對計劃來說確實夠了,但對我來說不夠。”
    我搖搖頭,用一種不冒犯、但同樣也不算客氣的眼神,死死盯著亞曆山大的每一絲表情:“我想知道你們是如何看待我的,或者說我想知道……你們之後還會不會有事瞞我?”
    “會。”
    亞曆山大幾乎沒想就點了點頭,接著不等我開始思考又繼續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的隱瞞絕對不是出於惡意——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需要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
    “所以還是那套說辭,你們不想刻意瞞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不需要我來操心,對吧?”
    我臉色陰沉的冷笑一聲,但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情到底是憤怒還是悲哀。
    仔細體會了幾秒還是沒有定論,我索性先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嚴肅的看著亞曆山大:“幫我轉告陳金平,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不希望他再這樣區別對待。”
    亞曆山大聞言將眉頭皺的更深:“我們是螞蚱?”
    “……不是你以為的那個‘螞蚱’。”
    我無語了一下無奈回道,想解釋又沒什麽耐心、最後幹脆擺了擺手:“跟你說也聽不懂,隻要把我的話轉告給他,他會明白我的意思。”
    說完,我轉過身深吸口氣,像做了某種重大決定似的、用力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房門。
    踩在隻有輕微彈力的地麵上,四麵八方的安靜立刻淹沒過來,像記悶棍一樣瞬間敲聾了我的耳朵。
    其實我能理解陳金平的想法。
    如今我和楊佩寧之間的“雙向量子信道”依然存在,可是在信號的連接上卻不太穩定。
    所以我確實需要一個安全、且安靜的環境,來幫助自己集中精力,去更好的鞏固“雙向量子信道”——可問題是這裏實在太安靜了。
    就像“是藥三分毒”的道理一樣,所有事物判斷其有益還是有弊,最終看的都是一個“度”字。
    合適的度量才能起到裨益,一旦超出了“合適”的臨界點,恐怕再好的東西、也就隻能帶來麻煩了——至少我現在的感覺是這樣。
    過分寂靜的房間非但沒有讓我感到安寧,反而讓我漸漸地、湧起一陣莫名的焦慮。
    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能聽到血在耳朵裏流、能聽到關節摩擦的“呲呲”聲、甚至感覺能聽到腦子裏神經元放電的電流聲。
    這種感覺是相當古怪的,於是我下意識清了清嗓子,想用咳嗽來聲打破寂靜,可聲音還沒發出來就被掐死在喉嚨裏,嗚隆隆的像是一個悶屁。
    所以我又開始在房間裏踱步,甚至用力的把腳步往下沉、想要聽到彈力網拉伸的聲音,可是這一次的嚐試依舊以失敗告終。
    莫名其妙的,一種讓人焦慮的燥亂從心底湧出來,我忽然意識到這間屋子的作用可能不是消音,而是把外麵的戲台拆了,讓你聽自己後台的那些破爛動靜。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了一件非常、特別、以及極其重要的事——我隻知道“蒙蒂塞洛”即將發射,卻不知道具體的剩餘時間。
    如果“蒙蒂塞洛”在10分鍾後發射,那我在此之前經曆的9分59秒、甚至更久的絕對死寂,就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想到這我連忙走向門口,準備去找亞曆山大或者陳金平問清楚,可就在我剛剛抓到門把手的瞬間,腦子裏忽然泛起一種怪異、但是非常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種不屬於我的想法、或者說“意識”,以某種難以理解的、非常規的方式,強行侵入了我的大腦。
    “楊佩寧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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