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場對戰卡塔爾的前夜，蘇鬱再找到趙安雲的時候，著實被他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隻見趙安雲在昨天還是一頭黑發，頂多隻見幾根白頭發，今天就變成花白，同時發如枯蒿，麵色蠟黃，眼窩深黑。
    “趙指導……你這是？”
    趙安雲一舉一動都帶著深重的疲憊，但是自己卻渾然不覺。
    “怎麽了？”
    “你氣色看上去有點不對吧，昨天劉指說你去過醫院了……”
    “我沒什麽事，年紀上來了，有些失眠，順道找朋友開點安神的藥。”
    趙安雲擺了擺手，隨即又板起一張臉，“這個劉帆，大驚小怪的。”
    看向蘇鬱的時候，臉色又緩和回來。
    “我沒多大事，隊員們都集合了吧。”
    蘇鬱點點頭，今天是在隊內公布首發，以及上最後一堂戰術課的時候。
    “那就走吧。”
    “哦……誒，不對。”
    這麽一打岔，蘇鬱都忘記了自己來找趙安雲是為什麽了。
    “趙指導，我想提前問問，羅懷宇他這次在不在首發？”
    趙安雲表情詫異地看著他，“這可不像是你會問出來的話，怎麽了？”
    蘇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艾克拜爾自從那次重傷過後，整個人狀態頹喪了不少，性格也變得陰鬱起來，就是陳懿延也和他說不上什麽話。
    這種狀態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競技表現，原本重傷之前，艾克拜爾在阿賈克斯還是沒有5000萬歐元不放的奇貨。
    可傷愈複出之後，艾克拜爾甚至於漸漸淡出球隊首發。
    這種打擊讓艾克拜爾變得極度破碎而敏感，集訓的時候蘇鬱感悟很深。
    很明顯，狀態頹喪的艾克拜爾怎麽和如今在伍爾維奇是當紅炸子雞的羅懷宇競爭呢。
    甚至於全盛狀態的艾克拜爾和如今的羅懷宇也就是平分秋色的一個局麵，而現在，他已經被小他六歲的羅懷宇遠遠拉開距離了。
    那次重傷對艾克拜爾的影響是有，但造成他如今狀態頹喪的主要因素並非是身體，而是心理。
    出於這麽多年作為隊友的感情，蘇鬱有心想拉艾克拜爾一把。
    卡塔爾不算什麽強隊，尤其是對於他們的幾個右後衛來說，正好可以給艾克拜爾一次找回信心，恢複狀態的機會。
    硬著頭皮把這些話說給趙安雲之後。
    後者沉默了，眼神卻陡然變得銳利。
    趙安雲盯著蘇鬱看了稍久，“我看你是關心太過了……今天我就當你這些話沒說過，以後也不要再說了。”
    換個人來說這些話，就算是自己的侄子趙雄英來，也得被趙安雲罵個狗血淋頭。
    這不像話，國家隊不是人情場。
    能者上，庸者下，這是原則。
    如果國家隊講人情，蘇鬱這批隊員中的大部分根本就不會這麽快地得到機會。
    那麽反過來也是一樣，當蘇鬱這一批如今已經成長為國家隊老大哥的隊員們麵臨更小一代隊員的挑戰時，他隻會一視同仁。
    所以在當天晚上，公布首發名單時，艾克拜爾不出意料地落選了。
    蘇鬱回去後反思了一陣，也知道自己到底是理虧，沒想到走人情這種事今天居然也發生到他身上了。
    同時又覺得心裏對不起羅懷宇。
    因為他和自己的表親關係，在國家隊，蘇鬱常常有意疏遠羅懷宇，好不落人口實。
    現在想想究竟是為他考慮，還是在為自己的名聲考慮。
    過去的那種對足球最純粹的熱愛和追求，隨著年齡增長，地位變化，責任加負種種原因，已經被擠到內心最微末的一處角落中去了。
    蘇鬱考慮得越多，越感覺自己失去得越多。
    “還沒睡呢，明天不比賽了？”
    同住一個房間的彭朋翻了個身，看到蘇鬱雙手枕在腦後，半躺半坐在床上。
    “腦子不清醒，睡不著。”
    聽到這話，彭朋反而清醒了，當即披上被子起身。
    “呦，真是稀奇，還有讓你不清醒的時候，說來聽聽，讓我來開導開導你。”
    蘇鬱斜睨了他一眼。
    “導你自己的吧”
    彭朋：“……”
    隔天。
    羊城，容量超過八萬人，作為2034年中國世界杯分區場館之一的蓮花台體育場迎來了世界杯預選賽亞洲區18強賽第7輪，由中國隊坐鎮主場迎戰卡塔爾隊的比賽。
    在賽前，球場外立麵已經被全息投影和電子屏顯渲染成國旗的主色調。
    到中國隊大巴開始進入球隊場館時，過往中國隊征戰2030年世界杯預選賽的進球集錦開始滾動播放。
    51個進球，平均一個進球回放34秒，足夠回顧上23分鍾。
    這是以往中國隊踢世預賽時簡直無法想象的一點。
    球場上，蘇鬱的身體跟隨著助理教練一絲不苟地做著賽前熱身。
    可心裏完全在想著另外一回事，昨天晚上想了一陣，蘇鬱覺得自己有必要選擇一個時機跟羅懷宇說一聲抱歉。
    為此前自己侵害他權益的想法道歉。
    同時也該向艾克拜爾道歉，自己沒有和他商討過就草率憑自己想法行事，到時艾克拜爾真進了首發，反而是被自己架到了火上烤。
    想想如今的蘇鬱，如果想要在中國隊隊內當球霸，那是非常輕易的。
    去年奧運會的時候，帶隊的王指導處處和他商量，一點教練的自主權都沒有。
    誰都知道蘇鬱目前在中國足壇乃至體壇有多重份量，因此極少有人願意忤逆他的想法。
    假使趙安雲沒有頂住這股壓力，而是順著蘇鬱一時間的意思作為，把羅懷宇撤下首發。
    到時候蘇鬱在隊內又該如何自處。
    這事一旦傳開，其他隊友難免不在心裏做想：你一句話就能撤下隊內的首發，安排誰上場，就算今天撤下的是你的表兄弟，誰知道明天又是誰被莫名其妙地撤下呢。
    那以後誰還能真心信服蘇鬱，把他當做並肩同行的隊友呢。
    一想到這一層，蘇鬱自己都被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心裏又不禁湧起了幾分對趙安雲指導的感恩。
    “自己這是怎麽了？膨脹了？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蘇鬱一遍遍把頭發向後搓攏，這個動作本來是他心緒煩躁的外顯。
    但是此時中控將拍他的畫麵投放到球場大屏後，陡然引起了現場一陣驚叫與歡呼。
    也沒有別的理由，隻是因為蘇鬱純帥。
    特別是聽從顧殷殷想法，把頭發留長之後，蘇鬱大票的顏粉仿佛發現了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