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心事
    ——傍晚，散兵府邸——
    散兵一腳踹開房門，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34；滾出去。&34；他對身後跟著的侍從冷冷道。
    侍從不敢多言，低頭退下，順手帶上了門。
    散兵走到銅鏡前，盯著自己左臉頰上已經泛青的掌印——那是達達利亞那個蠢貨留下的。他指尖碰了碰傷處，刺痛感讓他眯起眼。
    &34；下手真狠......&34；他低聲咒罵。
    &34；知道疼了？&34；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散兵猛地回頭，見一位身著靛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手裏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
    &34；......父親。&34；散兵別過臉。
    禮部侍江北——或者說，散兵的養父——將藥碗放在桌上，歎了口氣：&34；我聽說，你在禦花園對陛下出言不遜？&34；
    散兵冷笑：&34；怎麽，這麽快就傳開了？&34；
    &34；不止。&34；江北搖頭，&34；你還和達達利亞大打出手，驚動了禁軍，最後是攝政王親自下的罰令。&34；
    散兵不語，隻是抓起藥碗一飲而盡，苦得皺眉。
    江北看著他，忽然問：&34；為什麽？&34；
    &34；什麽為什麽？&34；
    &34；你明明比誰都關心陛下。&34；
    散兵的手一顫，藥碗差點脫手。他猛地抬頭，紫眸中閃過一絲慌亂：&34；胡說什麽！&34；
    江北不緊不慢地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翻開其中一頁：&34；過去半年，你借閱宮中典籍十七次，其中十四次是與陛下病情有關的醫書。&34；
    &34；......我隻是好奇。&34；
    &34；上個月，你托人從璃月港帶回一盒&39；雪參丸&39；，說是給自己用，轉頭就讓人悄悄送進了太醫院。&34；
    散兵攥緊了拳頭：&34；那又怎樣？&34；
    &34；還有去年冬天，&34；江北繼續道，&34；陛下高燒不退，你半夜翻牆出府，跑去三千裏外的絕雲間采&39；清心花&39；，結果摔斷了腿，躺了半個月。&34；
    散兵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34；你到底想說什麽？！&34；
    江北平靜地看著他：&34；我想說，你明明比誰都希望陛下好起來，為什麽非要當著他的麵說那些話？&34；
    散兵胸口劇烈起伏，半晌，他別過臉，聲音沙啞：&34；......因為他太脆弱了。&34；
    &34；什麽？&34；
    &34；那個花瓶......&34；散兵攥緊拳頭，&34；稍微碰一下就會碎。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哪個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鍾離能護他一輩子嗎？&34；
    他抬起頭，紫眸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34；如果他連我幾句難聽話都受不了，將來怎麽麵對真正的風浪？&34；
    江北怔住了。
    他從未見過養子這樣的表情——憤怒、焦躁、無奈，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34；阿散......&34；他輕聲道，&34；你該不會......&34；
    &34；沒有！&34；散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後退一步，&34；我隻是......隻是看不慣他那副任人擺布的樣子！&34；
    江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隻是搖搖頭：&34；罷了。但你要記住，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34；
    散兵沉默片刻，低聲道：&34；......我知道。&34；
    與此同時，達達利亞府邸。
    &34；疼疼疼！輕點！&34；
    達達利亞齜牙咧嘴地趴在榻上，府醫正在為他後背的淤青上藥。
    &34；現在知道疼了？&34；兵部尚書——達達利亞的父親——抱著手臂站在一旁，臉色鐵青，&34；在禦花園打架的時候怎麽不想想後果？&34；
    &34；那是散兵先挑釁的！&34；達達利亞不服氣地嘟囔。
    &34；他挑釁他的，你動手就是你蠢！&34；
    達達利亞撇撇嘴，不說話了。
    府醫退下後，書房裏隻剩下父子二人。兵部尚書盯著兒子看了半晌，忽然歎了口氣：&34；你知道自己為什麽被罰嗎？&34；
    &34；因為打架......&34；
    &34；因為你在陛下麵前失儀！&34；
    達達利亞一愣。
    &34；你以為攝政王在乎你和散兵那點小打小鬧？&34；兵部尚書壓低聲音，&34；他罰你們，是因為你們在陛下麵前暴露了朝堂上的矛盾！&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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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達利亞眨了眨眼，忽然反應過來：&34；等等，父親的意思是......我和散兵......&34；
    &34；你代表軍方少壯派，他代表文官清流，你們倆在禦花園打起來，等於告訴陛下朝中黨爭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34；
    達達利亞呆住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和散兵的一次衝突，竟然牽扯到這麽深的朝局。
    &34；那......陛下會不會......&34；
    &34；陛下怎麽想不重要。&34；兵部尚書打斷他，&34；重要的是攝政王怎麽想。&34；
    達達利亞低下頭，橙色的劉海遮住了眼睛：&34；......陛下很聰明。&34；
    &34；什麽？&34；
    &34；我說，陛下很聰明。&34；達達利亞抬起頭，藍眸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34；他看起來柔弱，但眼神很清醒。他隻是......隻是身體不好而已。&34；
    兵部尚書眯起眼：&34；你似乎很在意陛下？&34；
    達達利亞耳根一熱：&34；我、我隻是實話實說！&34；
    &34；是嗎？&34；父親意味深長地看著他，&34；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每次陛下上朝，你都要站在最前排？為什麽陛下咳嗽一聲，你就緊張得坐立不安？為什麽——&34；
    &34；父親！&34；達達利亞漲紅了臉，&34；您別胡說！&34；
    兵部尚書搖搖頭，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封信：&34；北境剛送來的。&34；
    達達利亞接過信，快速瀏覽一遍，臉色驟變：&34；叛軍增兵了？那熒公主她——&34；
    &34；陛下若是知道這個消息，會怎樣？&34；
    達達利亞攥緊信紙：&34；......會擔心得吃不下飯吧。&34；
    &34；所以，&34；兵部尚書拍了拍兒子的肩，&34；有些事，不必讓陛下知道。&34；
    達達利亞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夜深了。
    散兵獨自站在庭院裏，望著皇宮的方向。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影。
    &34；少爺，天冷了。&34；老管家遞上一件外袍。
    散兵接過，卻不穿上：&34；......陛下今日的藥喝了嗎？&34；
    老管家一愣，隨即了然：&34；聽宮裏人說，攝政王親自盯著喝下的。&34；
    散兵&34；嘖&34；了一聲：&34；那個控製狂......&34；
    &34；少爺若是擔心，明日老奴托人送些補品進宮？&34；
    &34；不用。&34；散兵轉身回屋，&34；他不需要我的東西。&34；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達達利亞正對著牆上掛著的北境地圖發呆。
    &34；少爺，該歇息了。&34；侍從輕聲道。
    達達利亞搖搖頭：&34；再等等。&34；
    他拿起毛筆，在地圖上的某個山穀處畫了個圈——那是熒公主軍隊可能遭遇伏擊的地方。
    &34；得想個辦法......&34；他喃喃自語。
    翌日清晨。
    空剛用過早膳，派蒙就急匆匆地飛進來：&34；陛下！出事了！&34；
    &34；怎麽了？&34；
    &34；達達利亞和散兵又打起來了！這次是在宮門口！&34；
    空手中的茶盞差點摔落：&34；什麽？&34；
    他匆忙起身，連外袍都來不及披就往外走。派蒙趕緊抓起狐裘追上去：&34；陛下！外麵冷！&34；
    空顧不上這些，快步來到宮門前，果然看見達達利亞和散兵劍拔弩張地對峙著，周圍圍了一圈不敢上前的侍衛。
    &34；住手！&34；
    清冽的聲音讓兩人同時回頭。
    空站在台階上，金發被晨風吹亂，蒼白的臉上因急促的行走泛起淡淡的紅暈。他喘著氣，金眸中滿是怒意：&34；你們......你們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34；
    達達利亞瞬間慌了：&34；陛下！您怎麽出來了？外麵風大——&34；
    散兵冷笑：&34；怎麽，我們打架礙著陛下眼了？&34；
    空不理會他的嘲諷，徑直走到兩人中間：&34；要打是吧？先過朕這一關。&34；
    兩人同時後退一步。
    &34；陛下......&34；達達利亞手足無措，&34；我們不是......&34；
    散兵則死死盯著空單薄的身形，咬牙道：&34；......回去。&34；
    &34；什麽？&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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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我說回去！&34；散兵突然提高音量，&34；你穿這麽少出來，是想再病一場嗎？&34；
    空愣住了。
    達達利亞也反應過來，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袍想給空披上，卻被散兵一把推開：&34；滾開！你的衣服那麽髒！&34；
    &34；你說誰髒？！&34；
    &34；都閉嘴！&34；空頭疼地按住太陽穴，&34；你們......&34；
    他的話沒能說完。一陣眩暈襲來，他身子一晃，向前栽去。
    &34；陛下！&34；
    兩隻手同???伸過來，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達達利亞的手溫暖有力，散兵的手則冰涼修長。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別過臉去。
    空緩過勁來，輕輕掙脫他們的攙扶：&34；......朕沒事。&34；
    他看了看達達利亞，又看了看散兵，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兩個人明明關心他，卻非要鬧得這麽難看。
    &34；以後不許再打架了。&34；他輕聲說，&34；算朕......算我求你們。&34；
    達達利亞眼眶一熱：&34；陛下......&34；
    散兵則別過臉，聲音僵硬：&34；......知道了。&34；
    空微微一笑，轉身回宮。身後，達達利亞和散兵對視一眼，默契地各自退開三步遠。
    派蒙飄在空身邊，小聲問：&34；陛下，他們到底為什麽打架啊？&34；
    空搖搖頭，輕聲道：&34；......誰知道呢。&34；
    但他嘴角卻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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