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尋在酒館待了約莫一個標準時，像塊海綿般吸收著廢土世界龐雜混亂的信息流。
    直到信息開始重複，且察覺到好幾道隱晦目光打量他這個生麵孔時，他才放下那杯沒動的“酒”，丟下幾枚最低麵值的發條幣。
    像大多數疲憊傭兵那樣低著頭縮著肩，融出酒館，迅速消失在鏽釘鎮汙濁曲折的小巷陰影裏。
    走出喧鬧汙濁的酒館，薑尋並沒立刻返回裂縫另一側的淨土。
    淨土中的事情早已安頓好，趙聽濤等人也守在了那邊，“空間信標”的能力也能讓他快速回援。
    所以，他更深入感受這個“廢土”世界，親眼看看它的運轉方式。
    走出大門，魔塵更濃鬱了。
    鏽釘鎮的街道和它的建築一樣混亂無序。
    巨大鏽蝕的金屬管道如怪物的血管，裸露在地表或纏繞建築外壁，有些還在嘶嘶泄漏著蒸汽或液體。
    地麵是壓實泥土和金屬碎片的混合，坑窪積水，汙濁不堪。
    街上走的“人”更讓薑尋大開眼界。
    純粹未改造的人型生物反而是少數。多的是各種義體改造者閃著紅光的機械義眼、噴著蒸汽的鋼鐵義肢、覆蓋裝甲板的半機械身軀
    改造風格粗獷實用，充斥著廢土特有的暴力與拚湊感。
    他甚至看到一座約三四層樓高的巨大身影從鎮邊緩緩走過——
    那是由生鏽鋼板，粗大液壓杆和無數齒輪拚成的“步行載具”，下方是數十對起落的機械足，發出震耳轟鳴，每一步都讓地麵微顫。
    載具頂部矗立著扭曲炮管，周身覆蓋不斷滴落黑色粘液的生物質裝甲。
    一些渺小身影如工蟻般依附其上做著維護。
    這或許，是獨屬於“廢土世界”的科技樹。
    “發條動力”薑尋默念。他看見維護工人給某些巨大發條裝置上緊鏈條，看見載具關節處複雜眼花繚亂的齒輪組。
    這是一種完全不同於魔力驅動的能量體係，依靠精密機械儲存釋放動能，輔以蒸汽或奇怪生物質燃料。
    粗獷，卻閃耀著另一種掙紮求生的智慧光芒。
    資源匱乏體現在每個細節。
    流民為了一小塊相對幹淨的黑色苔蘚爭執；有人用積攢已久的發條幣，小心翼翼換回一小罐渾濁飲用水；
    維護載具的工人極其珍惜地收集每一滴漏出的潤滑油，甚至是從廢棄零件上刮下的金屬碎屑。
    絕望是這裏的底色，但頑強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
    商店賣的不是精美商品，而是各種粗糙武器、彈藥、燃料塊、義體零件、以及標著“低輻射”、“可食用”字樣的合成食物膏。
    交易多以物易物，發條幣更像是小額輔幣。
    至於“魔法”？
    別說純魔力驅動的設施了，即便是篆刻了幾個魔法陣圖的設施都是難得一見的高科技。
    不是沒人學得會，而是學會了也沒用。
    在這種魔力匱乏的機會成為傳說的區域裏，就算一個將《魔力矩陣》整本傳承都吃透了的人來到這裏，也毫無用武之地。
    看到眼前的場景，薑尋隻覺得一陣無力感襲來。
    如果世界就是這個樣子，那他們就必須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然他都想象不到，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會有多絕望。
    不過還好，根據他們已經得到的消息，像177區域這種帶編號的區域，也隻是世界的邊緣而已。
    是早已被神明所拋棄的世界。
    而越靠近世界的中心，繁華程度便越高。
    據說世界中心的“眾神之城”是所有魔力側生物都向往的聖地。
    那裏仍然有著名為“永恒源泉”的“奇魔力供給設施，為生活在其中人供給著源源不斷的魔力。
    在其中修煉魔法，更是事半功倍，一日千裏。
    當然，“黑血”勢力情況類似，黑王城，同樣是“黑血側”生物向往的聖城。
    這也是更深層的人沒有過度覬覦“淨土”的原因。
    他們見識過更繁華的世界，自然更加向往世界的中心，而淨土雖然有一定開發價值，但歸根結底，隻是“窮鄉僻壤”而已。
    想明白了這些，薑尋反倒鬆了口氣。
    他最怕整個世界都成了一片廢墟，那樣一來，而他們所生活的“淨土”就成為了所有廢土生物的必爭之地。
    即便防住了“焦油議會”。還會有“麻油議會”“花生油議會”，總之，敵人是源源不斷的。
    甚至還會引起更強大生物的覬覦，再怎麽守，也有守不住的一天。
    但現在不同了，隻要他們展現出了強大實力，那有所選擇的“廢土生物”依然會優先以“中心世界”為目標，不會盯著他們不放。
    畢竟他們所在的“淨土”，說到底也隻是魔法世界鼎盛時期，未開發的原始區域罷了。
    以魔法世界原本的繁華程度，即便再怎麽破敗沒落，也總會有無數的優質區域可供生存。
    薑尋不相信，憑借那些巨型勢力，以及“上位種族”的底蘊，會淪落到和“鏽釘鎮”流民一樣，每天吸“魔塵”吃“苔蘚”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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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在世界的更深處。
    仍有無比繁華，甚至比鼎盛魔法世界更加絢麗的世界等著他去探索。
    薑尋站在一處較高廢墟上，眺望遠方。
    天地間是一片昏黃，扭曲金屬殘骸如巨獸屍骨，蔓延至視野盡頭。
    濃鬱魔塵如永恒薄霧，遮蔽遠方，隻隱約看到一些龐大，奇詭的輪廓在魔塵中若隱若現——
    那似乎是舊時代毀滅留下的城市廢墟，如今已成死亡與機遇並存的險地。
    風中傳來遠處魘獸嚎叫、機械轟鳴、以及某種如同大地哀鳴般的低沉震動。
    一種龐大、荒涼、絕望卻又頑強掙紮的世界圖景，撲麵而來。
    這就是廢土。
    一個魔法文明崩塌後，在廢墟與魔塵中掙紮求存的畸形世界。
    它殘酷、危險，卻也藏著舊日輝煌的碎片和另類發展的可能。
    薑尋深吸一口帶著鐵鏽和魔塵味的空氣，眼神複雜。
    他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沉重，也更清晰認識到青山淨土所麵臨的挑戰與機遇。
    若是能將淨土的純淨魔力與這個世界的獨特技術——比如那種堅韌材料學和精密的發條機械相結合
    一個模糊念頭在他腦中萌芽。
    但他很快搖頭，壓下長遠思緒。眼下最重要的，是把情報帶回分析。
    他最後望了一眼那片魔塵中若隱若現，據說藏著“古代自動工廠”的“鐵砧廣場”方向，身影緩緩退入更深陰影，如水滴入海，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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