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本侯有何可悔？本侯乃是她之父，她乃本侯之女，娘親此言，莫非是在責怪本侯？又言什麽愛丫頭日後不常歸家？她若真心掛念娘親，怎會不常回來？”
    想到此處，他因又有了要挾愛丫頭的籌碼而心安。
    然而，威遠侯心中仍存不滿，認為娘親是在對他進行指責。
    趙氏則疑惑道：“娘親為何如此發問？娘親難道認為愛丫頭的行為是正確的？”
    “大夫人，侯爺。”
    時至今日，大夫人與侯爺仍妄想從中撈取好處。
    一個還妄想著借老夫人的名義讓大姑娘回來，另一個則輕輕一指，餘嬤嬤頓時無言以對。
    她暗自思量，還是得回去向老夫人稟報。
    老夫人恐怕又要失望了……
    想到此處，她猛然憶起不久前老夫人還曾為侯爺的事提及大姑娘，叮囑她：“娘今後多與愛丫頭說說。”
    這時，威遠侯又來了：“娘若不願見我，那便罷了，本侯也沒空在此逗留。”但他心裏清楚，娘是跑不掉的。
    趙氏並未多言。
    餘嬤嬤心中疑惑，侯爺是否要用老夫人來威脅大姑娘？但她不敢將此告知老夫人，可……最終，她還是默默地離開了。
    她剛一離開……
    “瞧她那副模樣，左一句娘親右一句娘親的，還以為娘親會替她撐腰呢。老婆子，那可是本侯的娘親，她竟還敢幫著外人。”威遠侯立刻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憤怒。
    趙氏連忙附和。
    夫妻倆突然間又找到了共同的話題。
    與此同時，餘嬤嬤回到了院子，回到了老夫人身邊，卻沉默不語。
    “怎麽樣？”威遠侯府老夫人袁氏已等候多時，見了她，目光緊緊地盯著她。
    “老夫人，並無大事。皇上與大姑娘已經離去，侯爺似乎有些後悔，總覺得隻要有您在，大姑娘便會回來。大夫人的神情中並無異樣。”餘嬤嬤小心翼翼地說道。
    “老爺、大夫人，他們即便後悔也從不言明，總是嘴硬。而我，竟也淪為了威脅愛丫頭的存在。老爺他們，我究竟該如何是好？難道真要放棄愛丫頭，不讓她再歸來？讓他們休想用我來作為威脅！”袁氏的胖臉緊擰成了一團。
    餘嬤嬤默然。
    ——
    馬車上，章天愛與皇上已離了威遠侯府甚遠。
    車內一片沉寂。
    章天愛沉默不語，皇上亦不開口，馬車就這樣緩緩向前行進。
    不知駛向何方，她漸漸……
    她驀然回首。
    “皇上。”聲音細若蚊蚋。
    慕容碩：“想好了，要說了？”他望向她。
    “皇上，謝謝您，再道一聲謝謝。”章天愛的聲音依舊微弱。
    慕容碩微微挑眉。
    “回到府中，見到祖母的喜悅，見到父親與繼母，與他們傾訴，詢問他們的近況，望著他們的神情，我霎時清醒無比，一切盡皆明了，盡管真相依舊未明，但心中已舒暢許多，我也是。”章天愛繼續說道，聲音略顯低沉。
    她還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但那笑容毫無歡愉之情，她或許應該與皇上談談此事，皇上或許正在期盼著她的傾訴？
    “若不想笑，便不必強顏歡笑。”慕容碩凝視著她的笑容片刻，緩緩說道，“既然你已明了，便無須再回府與他們多言。　　朕的話，你為何總是不願傾聽，你……”
    章天愛輕聲道：“嗯，我明白了，我都知道。曾經的我太過天真，未曾親眼見到他們之前，心中滿是臆想。”
    “尤其是在寺廟後方，回京之時亦是如此，想見他們卻又害怕，想說卻又不敢，更不敢向皇上提及。見麵之後方知，無論心中如何明了，終究還是難以避免——那份苦澀。不過，我這一次終於看清了父親和母親的真麵目。”
    “哦？你竟然看出了他們的真麵目？他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慕容碩似乎有些意外。
    章天愛輕輕打了皇上一下：“皇上，您竟然笑話我。”
    慕容碩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們已不再是你的父母了！”
    “嗯。”章天愛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而且我還發現，即便祖母再疼愛我，也始終放不下對父親的牽掛。”
    慕容碩心中暗想，這是理所當然的。
    威遠侯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
    “我好像說得太多了，皇上。見到父親和母親，話就不由自主地多了起來。”
    “我問了許多，也說了許多，全都是我心之所想。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那時的自己，我不禁自問，我是不是什麽都已經傾訴殆盡了？心中湧起一絲羞澀，甚至有些無顏見人之感，仿佛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但我認識你。”一個聲音響起。
    慕容碩依舊是那般牙尖嘴利，隻是模樣卻有所不同。
    章天愛突然嗚咽一聲。
    慕容碩望向窗外，章天愛卻緊緊抱住他，撫摸著他。
    “又在亂摸什麽？這是在馬車上！”慕容碩見她抱來便抱，又伸手撫摸，不禁打了一下她的手，責怪她的不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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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子竟暗自傾心於他，而他也是後來才逐漸察覺。
    章天愛低頭淺笑，依舊緊緊依偎著他。
    “為何我不能如他人一般，擁有慈愛的雙親與溫暖的家呢？”她輕聲歎息。
    慕容碩深情地望著她。
    章天愛笑靨如花，輕聲道：“妾身已有皇上相伴。”
    “朕並非你獨有！”慕容碩緩緩開口。
    “是，妾身明白。”章天愛回應，心中卻憂慮起春梅。
    她和皇上離開後，春梅獨自麵對她爹和那繼母，不知會說出什麽。
    那丫頭，不喚她還不肯現身。待回宮後，再細細盤問於她。 如今，這般詢問似乎已不合時宜。
    慕容碩再次開口：“還想去何處逛逛？”章天愛心念一轉，並不願即刻回宮，便反問道：“皇上並無特定去處嗎？”
    她記得，皇上之前曾詢問她是先回府邸，還是有別的地方要去。
    “朕此行，隻為帶你出來透透氣。”慕容碩答道。
    章天愛輕啟朱唇：“皇上隨意。”
    慕容碩未再多言，攜她於街巷間悠然漫步，未下馬車。
    夜幕低垂，二人尋得一間酒樓，共進晚膳，菜肴頗為可口。
    相較於宮中的禦膳，這番風味更顯新鮮，恍如入宮前的時光重現。
    期間，有人推門而入。
    慕容碩見狀，迎了上去。
    借此機會，章天愛與春梅得以獨處，她詢問春梅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勇氣。
    “奴婢是為主子感到難過。”春梅依舊回答道。
    原先，主子被騙了，春梅也同樣被蒙蔽，誤以為夫人是真心疼愛主子，一見到夫人便不由自主地……
    “你還留在此地，難道不怕威遠侯對你不利嗎？”章天愛不禁問道。
    春梅卻毫無懼色。
    離開酒樓，登上馬車後，章天愛感到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自己，她循目望去，她瞥見對麵茶樓下方，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內，一位女子與丫鬟正蹙眉凝視著她，似乎有些疑惑，仿佛是認錯了人。
    她淡然一笑。
    那難道不是素來輕視她，卻與她那二妹交好的康平郡主嗎？此刻竟也現身於此？
    在這個時辰？她抬頭四望，卻再未見其他熟人。
    憶起往昔被誣陷之時，這位郡主也曾出麵，一口咬定她為輕浮女子，並作了指證。
    康平郡主，許久未見其身影了。
    她心中並未泛起波瀾，未曾想起此人。
    慕容碩同樣向外望去，匆匆一瞥後便收回了視線。
    而對麵酒樓上……
    還有一人正在注視，注視片刻後，成王指了指那邊。
    “快去打聽一下，那位女子究竟是何人？他竟會帶一名女子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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