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碩的聲音變得柔和而溫暖：“真的，不痛，一點都不痛。倘若真有痛楚，也有朕在，你安心睡吧，嗯。”
    章天愛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哭腔，她還想說什麽，但隻念出了一個“我”字，便因疼痛而暈厥過去。
    “什麽都不要想，把你的思緒放空，把所有事情都忘記。記不住也沒關係，這真的沒有關係，嗯。”慕容碩說著，再次輕輕撫摸了她的頭。
    章天愛含糊地應了一聲。
    隨後，慕容碩繼續耐心地安撫著她。在安撫的過程中，他逐漸意識到，良妃的頭痛和頭暈或許並非僅僅是發熱後的症狀，而是與她的失憶緊密相關。因為每當她頭痛之時，便會失憶或是突然回憶起一切。
    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到這一點，連太醫李大夫都未曾發現！直到此刻，他才如夢初醒，想到這裏，他不禁感到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同時也對自己感到憤怒。
    怒氣平息後，他看向了一旁。
    “陛下。”安公公小心翼翼地呼喚了一聲。他注意到良妃在慕容碩的懷中終於停止了痛苦的呻吟和掙紮，於是輕聲呼喚，但又擔心會吵醒良妃。
    呼喚完後，他又覺得自己的聲音可能太大了。
    要是吵醒了良妃娘娘該怎麽辦？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然而，良妃剛才突然間的頭暈頭痛著實讓人心驚，而皇上那緊張的神情顯然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情況。
    這是第幾次了？良妃娘娘經常這樣嗎？安公公心中暗自揣測，卻不敢問出口。
    慕容碩沉聲道：“你退下吧。”
    “是，陛下。”安公公應聲，拿著拂塵準備退下。
    “出去後不必再叫人了，明日再說。朕要休息了，時間不早了，良妃身體狀況不佳，今晚不見他們。”慕容碩再次吩咐道，不打算再見其他人。
    安公公繼續應著，緩緩向門外退去。
    “關於良妃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慕容碩在安公公即將離開時，再次看向他，囑咐道。
    “陛下，雜家明白。”安公公應聲。
    又是一聲“是”，陛下真的無需多言，他什麽都知道。
    他退出了房間，來到了外麵。望著外麵的夜空和周圍的一切，天空一片漆黑，火把在四周搖曳，照亮了一片天地。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外麵的世界，盡管不盡如人意，但總比裏麵要好。裏麵太過壓抑......
    他想到良妃娘娘和皇上，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良妃娘娘一場病後，竟然忘記了陛下。
    他陷入了沉思。
    或許這樣也好，至少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擔心良妃娘娘會知道那位賀大姑娘的事情了。
    也不用害怕良妃娘娘知道後會因此而不高興，和陛下產生矛盾。畢竟，賀大姑娘曾經救過駕，即使良妃娘娘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麽過激的反應。
    反正良妃娘娘都已經不記得了！
    不過，就怕良妃娘娘會像陛下所說的那樣，時而會突然回憶起一切。到時候該怎麽辦呢？他從未經曆過良妃娘娘記起一切的情況，隻經曆過她失憶後誰也不認識的狀態。因此，他不知道那時候的良妃娘娘會是什麽樣子的，隻有陛下才清楚。
    既然陛下這麽說，那應該就是真的。
    他歎了口氣，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去。然而，他並沒有看到想見的人，隻看到守在外麵的人。也是，人還沒有叫來呢，陛下吩咐他去叫，他還沒走，良妃娘娘就醒了，一直耽擱到如今。
    如今陛下讓他不必去叫了。
    他心中暗自思量，要不要去見一下他們？還是派人去通知一聲？
    想了一會兒，他找了個人詢問了一下，得知陛下要見的人並不在這裏，而是在另一個地方。於是，他拿著拂塵，走向了安置那人的帳篷。
    走近一看，春梅和一個男人正站在裏麵。
    春梅顯得非常焦急，走來走去，這些動作在燈光的映照下顯露無遺。他看了幾眼後，走了進去。到了裏麵，他看到背對著他站著的兩個人。
    “春梅，還有這位先生。”他甩著拂塵，尖聲喊道。
    “誰？”春梅和那個男人一下子轉過身來。
    “是雜家。”安公公又應了一聲，走近了一些。
    “安公公，是你，你來了！安公公，你知道主子怎麽樣了嗎？”春梅一見安公公，立刻上前緊張地問道，差點就要拉住他。
    那個男人則顯得比較鎮定，隻是靜靜地看著。
    “良妃娘娘還好，和陛下一起休息了。沒什麽大事，就是頭痛頭暈了一下。春梅姑娘不用擔心，你們都不用這麽擔心。真的，隻是良妃娘娘......”安公公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出“失憶”二字。
    春梅和這個男人是跟著良妃娘娘一起回來的人，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良妃娘娘的情況呢？
    大家心裏都清楚良妃娘娘的狀況。
    這個男人是才從陛下那邊得知的身份，算了，有什麽好說的呢？
    “主子。”春梅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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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妃娘娘沒事就好。”男人說道。
    “你是？”安公公聽罷，看向春梅，問道。他知道這個人是跟著一起回來的，但不知道具體是誰，還沒來得及問。
    春梅連忙介紹起李大夫：“李大夫是救了奴婢和主子的人，還幫了我們很多忙，安公公。”
    安公公聞言，頓時明白了。他聽完春梅的介紹後，說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好，雜家知道了。李大夫、春梅姑娘，你們倆都不必再說了。春梅姑娘陪著良妃娘娘一路曆經艱辛才回來，李大夫又救了良妃娘娘，你們都是大功臣。”
    “現在太晚了，不是說話的時候，想做什麽都行不通。你們還是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情等明天早上再說。皇上那邊已經和雜家說了，今晚不會召見你們了，讓雜家過來通知一下。”
    “因此雜家才過來，也是想見見你們倆人。”安公公繼續說道。
    他打算事後再詳細了解一下情況。
    “好。”春梅點頭答應。
    李大夫也微微頷首。
    “那兩位。”安公公又說道，甩了一下拂塵，“之後要是良妃娘娘需要在下，可以叫在下一聲。”
    李大夫開口道：“在下乃大夫，也曾為良妃娘娘診過脈。雖然醫術不如太醫精湛，但若有需要，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春梅亦輕聲言道：“奴婢亦是如此，無論何時，隻需呼喚，奴婢即刻應命，奴婢……”
    “好，明白了。”安公公原本意圖調侃這二人一番，尤其是那位男子，他們似乎並未意識到此處是何等所在，豈會少了大夫與侍從。
    然而，話到嘴邊，他卻忽然失去了調侃的興致。
    兩人流露出的，皆是真心實意。
    “那麽，二位若有任何需求，盡管告知雜家。春梅姑娘，李大夫，雜家這便另行安排一個營帳予你，李大夫便在此地休憩，春梅姑娘則前往另一處，可好？”
    春梅與李大夫聞言，皆是點頭應允。
    ——
    龍帳之中。
    慕容碩懷抱著懷中的女人，靜默了許久。見她毫無動靜，既無言語，亦無反應，他不禁心生憂慮：“可是睡著了？”
    女子沉默不語。
    他索性將她輕輕抱起，低頭審視著她的麵容，試圖捕捉她的神情。女子埋首於他懷中，未曾抬眼看他，隻是緊緊攥著他的衣襟。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隨即將她溫柔地放回床榻之上，自己也順勢躺下，側身將她攬入懷中，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往昔。
    女人順從地依偎在他懷裏。
    他輕拍著她的背脊，撫摸著她的發絲，輕聲呢喃：“真的睡著了？這麽快又睡去？”他心中暗自思量，是否因為失憶之故，每當頭痛眩暈之時，她便會陷入沉睡？
    章天愛微微動了動。
    慕容碩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嘴角再次綻放出一抹笑意：“沒睡？終於有反應了？我就知道！”
    “嗯。”章天愛輕聲應和，聲音細若蚊蚋，幾乎難以察覺。
    她隱隱感覺到，這個男人似乎早已洞悉了她並未入睡。
    慕容碩凝視著眼前的良妃，心中感慨萬千。他已有許久未曾見過如此模樣的她了。
    “為何沉默不語？剛才問你，你也未曾應答，一動不動，仿佛對外界一無所知。抱起你時，你也毫無反應，我還以為你睡著了，或是仍感頭痛眩暈？”說著，他將手輕輕覆在她的額際兩側，意圖為她揉按一番。
    章天愛輕輕搖頭，按住了他的手，以微弱的聲音說道：“不，不用了，我不痛也不暈。”
    慕容碩聞言，不禁微微一怔。
    “嗯。”章天愛再次應聲。
    慕容碩的眼眸愈發深邃。他太久未曾與她如此親近，太久未曾感受過這份溫柔與依戀。他對她的思念與日俱增，尋找她的腳步也從未停歇。然而此刻，他心中卻生出一絲疑惑。
    “你……”他心中暗自祈願，她能憶起他，唯有如此，他們才能重歸舊好，她才會如此順從地依偎在他懷裏。然而，她始終未曾開口，難道她仍未憶起？想到這裏，他的心情不禁有些低落。然而，若她真的未曾憶起，為何沒有推開他？
    他想要再次審視她，探究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我……”章天愛輕輕動了動，微微抬起頭，眼神中滿是迷茫與陌生：“我仍舊不認識你。”那陌生的目光，令他心中一陣酸楚。
    慕容碩身形一僵，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她，心中一片茫然。
    原來，她仍舊未曾憶起他，仍舊將他視為陌生人。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終究是被先前的認知所誤導，以為她每次頭痛之時，便會憶起他。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瀾。
    畢竟，她也是經曆了數次頭痛眩暈之後，才將他遺忘的。
    “不認識便不認識吧。”他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什麽？什麽叫算了？”章天愛聞言，不禁驚訝地望向他，眼中滿是疑惑。
    “不認識便重新認識，又有何妨？畢竟，你已嫁我為妻，是我的良妃，這一點，永遠無法改變。更何況，我們還有孩子。”說著，他深情地注視著她的腹部，試圖以此給予她安慰。
    章天愛亦低下頭，目光溫柔地落在自己的腹部之上，聲音中帶著一絲堅定：“嗯，我不怕。”
    “還有什麽想說的嗎？”慕容碩再次開口問道。
    “你……可以稍微鬆開我嗎？有些窒息。”章天愛心中暗自想著，嘴上亦輕聲說道，同時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襟，動作輕柔至極。
    慕容碩隻覺得，那仿佛是一隻小貓在輕輕抓撓著自己的心弦。
    “如何鬆開？”他壓低嗓音，湊近她的耳畔輕聲問道。
    章天愛渾身一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酥麻之感。她隻覺得耳垂處癢癢的，心中亦是麻麻的，忍不住猛地推了他一把。
    慕容碩被她這一推，猛然間驚醒。他意識到，她真的在推拒他。回想起他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刻，在那座古刹之中，她曾是那般主動，那般執著地追尋著他。而他，卻從未主動去找過她。
    然而如今，一切都已改變。
    命運的車輪，似乎總在不經意間，悄然轉動。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風水輪流轉”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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