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散仙,天雷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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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察覺到賀興的視線,村長身體一點一點僵硬,寒意從腳底直直攀上心髒,眼淚不要錢一樣嘩嘩湧出,根本停不住。
    “等等!關押那些外來者的陣法隻有我會破解!你們再問我啊!”
    “難道你們不想知道我是怎麽複活的嗎?!回來啊!”
    無人應答。
    聽著賀興越來越近的腳步,村長抖得厲害。
    他怕,他當然怕。
    原本按照他的計劃,他之所以敢跟著姒今朝入夢,就是知道自己還有後手!
    他與神像是一體的,他的靈魂早已與神像形成鏈接,一旦肉身死去,他的靈魂就會回到神像中,隻待信徒喚醒。
    比起那些每百年一換的肉身,神像更像是他的本體。隻要神像在,他就永生。
    但是現在神像毀了,他回不去了。
    以往積攢的信仰之力,也在姒今朝毫不留情地揭露他真麵目之後、其他村民憎恨的眼神裏,快速流失。
    他已經沒有再次奪舍的能力。
    再死,就真的死透了。
    ......
    一聲爆破之後,地牢轟地塌了個徹底。
    姒今朝和沈熙寧趕在被活埋前,破土而出,但還是被激起的漫天灰塵嗆到:
    “咳咳!咳!不好意思,力道沒......咳咳......控製好!”
    “姐姐神勇!僅一擊就......咳咳!破壞了陣法!成功將人救出!實在令......咳、咳咳咳咳!”
    “......別裝,鬼不會被灰塵嗆到。”
    “奧。”
    姒今朝轉著腕上的萬象鐲,走出灰塵,一抬眼,便瞧見不遠處,賀興正盯著地上血漬呼啦一團爛肉發呆。
    姒今朝稍微辨認了一下,推斷那應該是村長的屍體。
    其他村民,皆神情麻木地蜷縮著,不逃跑、也不哭喊,像一具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也不知就這麽一會兒,到底經曆了什麽。
    許是聽到動靜,賀興沒抬頭,出聲道:“不知可否最後再勞煩盟主一事?”
    姒今朝揚了揚下顎。
    “說。”
    “聽聞如今盟主是雷靈根,如果可以,為此醃臢之地,請一道雷吧。”
    “開一回口,就一道嗎?”
    “幾道都行。”
    “管夠。”
    姒今朝抬手打了個響指,霎時間,頭頂雷雲翻湧。
    “行了,這一趟我也玩夠了,這就走了。後會有期。”
    她伸著懶腰往村外走,賀興還是沒抬頭看她,卻轉身,鄭重向她行了一禮。
    “晚輩賀興,謝過盟主。”
    不話別,隻道謝。
    隨即天雷降下,將村子整個淹沒在電光裏。
    天雷滌罪,惡穢皆消。
    沈熙寧沒有回頭,亦步亦趨跟上姒今朝。
    地縛靈,是作繭自縛的縛。
    執念在哪兒,她就會在哪兒。
    ......
    晨曦至,天際白。
    姒今朝找了塊空曠地,將裝在萬象鐲裏“沉睡”的年輕人們,全擺出來。
    然後招呼沈熙寧放“魂”。
    沈熙寧乖乖取出拘魂幡照做,拘了三萬年的魂,說放就放。
    魂歸後,姒今朝又原地觀察了一會兒。
    見其中一人手指動了動,便知是有蘇醒跡象,遂也不再逗留,撐起傘,迎著日出的方向走去。
    待年輕人們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一個接一個醒來時,隻來得及遠遠望見一把紅傘的輪廓,漸行漸遠。
    ......
    “他們不會記得在拘魂幡裏發生的任何事情,但是......他們被世間遺忘了太久,數百年、數千年、甚至數萬年。缺失的光陰無法重來,再回故裏,也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地縛靈,本就是作繭自縛的縛。她的執念本就全都係在姒今朝身上,如今姒今朝出現,她自然是她在哪兒,她的執念就在哪兒。
    本就是等姒今朝來接她,說話總是很小聲,像自言自語。好在姒今朝耳力向來可以,聞言粲然一笑。
    “是呢。不過,活下來也不錯啊,能看到不少新的風景。”
    沈熙寧瞧著她的背影,無端有些愣神。
    氣氛又變得沉默。
    她還是跟在她身後,隻是跟著。
    無數次欲言又止,心裏太多的彷徨攪在一起,隨著這漫長的沉默,無限累積。
    終於沉重到她難以承受,無措地抹起眼淚。
    姒今朝蒙圈回頭。
    “哭什麽?”
    接觸到她的眼神,沈熙寧愈發難以控製情緒,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哽咽道:
    “我真的......不能跟著姐姐嗎?”
    姒今朝訝異:
    “你這不是已經在跟著了嗎?”
    “可、可是......我以為......”
    姒今朝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啊,抱歉,是我沒說清楚。”
    成年人之間,許多事情總是無需點透,彼此心知肚明便可。倒是她忘了,人家死的時候也不過十幾歲,之後三萬年守著一個小小村落虛度,少與人打交道,就總歸還是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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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
    但如果不是已經決定要帶著她,她哪能腆著臉讓人家把辛辛苦苦攢了三萬年的養分庫遣散啊。
    這遣散的是“魂”嗎,那是人家的大動脈!
    是人家的大好前程和未來!
    姒今朝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走到沈熙寧跟前,將傘向她傾斜,遮去落在她肩頭的晨曦,語氣低柔,帶著若有似無的蠱惑:
    “和我一起吧,雖然之後的路對你而言會十分危險,稍有不慎都可能魂飛魄散,但是我想,你應該不會退縮的,對吧?”
    “不會,我不會退縮!魂飛魄散也好,怎樣都好!為姐姐而死,是我的榮幸!”
    她直視著她的眼睛,眼神和語氣都格外堅定,簡直像在立誓。
    姒今朝被她炙熱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心虛地錯開視線:
    “當年的事情......你那時還是個孩子,我以為你不會記事,說了哄小孩的話,也不曾將此放在心上......”
    “即便如此,我還是等到你了。這是命中注定,姐姐。”
    姒今朝默了一會,才露出笑來。
    她從萬象鐲裏,取出一把從前收藏的短刀,丟到她懷裏,又抬手揉亂了她的頭發,應道:
    “是呢。這把短刀送給你,就當,是我給你的新信物吧。”
    ......
    天蒙蒙亮時,姒今朝帶著沈熙寧,到了臨近一座大城。她來西域本是要去天工遺跡尋劍的,現在有了朔風,便也不必去了。
    大老遠來一趟西域不容易,就順路逛逛。畢竟,新的風景,她也想看看。
    明珠城,西域六城之一。
    姒今朝上一次來這裏,它還叫金沙邑。
    如今改成明珠城,也還貼切。一座如明珠般綻放風華的巍峨古城。
    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風格各異。或飛簷鬥拱、朱漆圓柱,或青石圓頂、琉璃窗瓦。
    雖時辰尚早,街上也並不冷清。
    商鋪前的幌子隨風飄動,攤販沿街坐著吆喝叫賣,滿載貨物的駝隊搖著駝鈴慢悠悠地走。
    姒今朝拉著小心翼翼將自己偽裝成人的沈熙寧,東逛逛西溜溜,饒有興致地給她買小裙子、小飾品。考慮到鬼修懼陽光,還貼心地給她也配了把油紙傘。
    沈熙寧自己,隻挑了個皮革腰封,以及配套的束帶,用來把姒今朝送她的短刀,仔仔細細綁在腰上。
    她喜歡得不行,走路的時候都低頭看刀,隻覺得刀鞘上的藍寶石一閃一閃,特別漂亮。
    可是看著這把短刀,最初的欣喜過後,隨之湧來的卻是深深的惶恐。
    像一場裹著蜜糖的夢。
    越甜就越心酸。
    她騙了姐姐。
    從始至終,都沒有兩個“沈熙寧”,沒有兩個厲鬼。
    作惡的是她,殺人的是她,隻有她。
    而賀興,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而已。
    連拘魂幡,是她從他手裏搶的。
    她遇見賀興時,他已經薄弱得快要消散。
    他的愛和恨都不夠強烈,成不了厲鬼,又不肯下去投胎,弱小得可憐。
    對上她,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因為她是真正的厲鬼。
    賀興不恨,她恨。
    賀興不怨,她怨。
    她怨恨那些村民,將她變作了這副醜陋猙獰的樣子。怨恨他們,讓她無顏再見姐姐。
    所以她要他們也痛苦,要他們也痛不欲生!
    那些村民也想過要逃離村子,重新開始生活。
    然後他們才發現,他們根本出不了結界。
    她交給他們用來進出結界的血玉,因為她的死亡,失效了。
    而她,是結界的主人。
    她想放誰出去,誰才能出去。
    她想放誰進來,誰才能進來。
    為了給拘魂幡積攢養份,她有意給結界放了個薄弱點。讓村民們每次集所有人之力,攻擊結界薄弱處,才能勉強送一個人出去。
    那些村民,為了防止有人出去了就不再回來,隻留他們在苦痛的深淵裏掙紮,還會給出去的人下毒,若超過十二時辰不回來服用解藥,就會暴斃身亡。
    她喜歡看他們不擇手段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的樣子。
    樂此不疲。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那麽善良,隻是後來才發現,她甚至可以稱得上惡毒。
    她怕一個人太孤單,就用自己的鬼氣養著賀興,不讓他消散。
    賀興做鬼之前,也有好幾百歲了。
    他經曆過許多事,許多對她來講很新奇的事。他像一個長者,把那些苦難與幸運當作故事講給她聽。
    從那些故事裏,她大約能發現,他也是個十惡不赦的壞家夥。
    但他對他那個徒弟,卻是真的用了心。
    他說他不恨,隻是很失望。
    也為自己的愚蠢感到好笑。
    從三年前的某一天起,他的身體再次出現變淡的跡象。
    他要消散了。
    維持到現在,是他的極限,也是她的極限。
    她救不了他。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隻是她也沒想到,到了最後,他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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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已經很疲憊了。
    明明付出真心被背叛過一次了。
    兩人正站在街邊攤販的飾品邊,姒今朝拿著耳飾反反複複在她臉頰邊比劃。
    試到一對粉色琉璃款耳墜時,姒今朝眼睛一亮,便高興地湊近她,替她戴上。
    “賀興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姒今朝突然開口。
    沈熙寧心頭驟然一緊。
    卻聽她繼續說道:“明明已經衰弱成那樣,還能一直堅持到我們離開。真是辛苦呢。”
    好似懸在頭頂的鍘刀轟然墜下,沈熙寧隻覺得渾身冰涼,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在沈熙寧大腦空白的這一會兒,姒今朝已經替她將耳墜戴好,拉開距離,利索付了靈石。
    再樂嗬嗬和小販寒暄兩句,才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嘴裏碎碎念。
    “顧慮那麽多,我都替你累。姐姐我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走著走著,姒今朝突然一個急刹。
    拉著沈熙寧迅速轉身,在旁邊的小攤前作出俯身挑選的樣子。
    “誒?二位不是才買過......”
    “咳,突然想起家裏還有一個妹妹,耳墜子隻買一對,回去又有得鬧了!”
    姒今朝臉不紅氣不喘地隨口胡謅。
    “哦!哈哈,原來這樣!是呢,我家也兩個孩子,每次下了集市,帶糕點吃食都得雙數,不然啊......”
    偏在此時,街尾又駛來一支駝隊,行人自覺往兩側靠,姒今朝餘光裏,那雪白的身影也讓到路邊。
    走過來時,從她背後輕輕掠過。
    兩片雪白的衣擺,纏繞,又一觸即分。
    一直到他走遠,姒今朝才終於抬頭,望向他離開的方向,緩緩鬆了口氣。
    經過這一打岔,沈熙寧那點矯情勁也徹底消退。
    “那個人是誰?”
    姒今朝略微思考,然後給出答案:
    “現在的話,應該算是仇家?”
    沈熙寧臉色一沉,手摸向擺在腰間的短刀,抬步就要追:
    “我去幫姐姐殺了他。”
    什麽虎狼之詞!
    姒今朝趕緊將人一把撈回來。
    “你殺不了他。”
    “他很強嗎?”
    “嗯。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姒今朝試圖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麽解釋,於是幹脆改了說辭:
    “誒,其實也不算仇家。發生了一點誤會而已。他是......姐姐的親人。隻是現在不便相認。”
    “這樣啊。”
    攤主在旁邊聽了半天,也聽明白了。
    順著姒今朝的方才看的方向,也張望了一眼,壓低聲音,悄咪咪問:
    “那耳墜還要不?”
    姒今朝笑:“要,方才看的幾對,都包起來。”
    她前陣子從劍宗騙的賞金,可多著呢。
    不差事兒!
    “得嘞!”
    離開時,姒今朝下意識又回頭看了一眼,心裏嘀咕:
    師兄怎麽跑西域來了?這麽巧嗎?
    不會是得了消息來逮她的吧?
    真讓人害怕。
    此地不宜久留,溜了溜了。
    ......
    另一邊,一黑衣女子來到村落附近,望著眼前一片焦土,瞠目結舌。
    “臥槽,這是姒今朝剛在這裏渡完雷劫嗎?”
    腦海裏,係統的聲音響起:
    【不是渡劫,是引雷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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